《周礼·夏官》云:“司险掌九州之图,以周知其山林川泽之阻,达其道路。”镇妖司临轩,如天规降世!
青竹杖碎裂的第七日,涤尘轩内弥漫着死寂的焦灼。玄鉴倚在角落阴影里,面色灰败如金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脏腑剧痛,咳出的血沫中仍夹杂着细碎如鳞的暗青结晶。茶心跪坐一旁,用沾湿的布巾擦拭着老人嘴角血痕,指尖触到他枯槁皮肤下紊乱游走的阴寒邪气,心头如坠冰窟。
“井中血煞…正在侵蚀您的本源…”她声音发颤,涤尘佩紧贴胸口,玉佩深处那枚暗金蛟首咒印隐隐发烫,如同悬顶之剑的倒计时。
玄鉴阖目,布条下重瞳深处八卦明灭不定。“无妨…咳咳…老夫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到布下‘九盏残阵’…”他话音未落,布满裂纹的手指猛地攥紧茶心手腕!
“噤声!”
几乎同时——
“轰——!!!”
涤尘轩紧闭的两扇楠木店门,如同被攻城巨锤击中,轰然向内爆裂!无数尖锐木屑裹挟着刺耳音爆,暴雨般射向店内!
“叮!叮!叮!”
茶心腰间涤尘佩应激而鸣!一层温润碧光瞬间透衣而出,将激射而至的木屑尽数挡落在地。玄鉴袖袍一卷,残余劲风扫过柜台,一排青瓷茶罐无声化为齑粉!
烟尘碎木纷扬中,一道高大身影逆着晨光,踏着满地狼藉,踏入店堂。
来人约莫二十七八,身量极高,骨架嶙峋如铁铸。一身玄黑色劲装,非布非皮,细看竟是密织的暗金丝线,在肩头、肘部、心口等要害处,镶嵌着哑光的玄铁护甲,甲面阴刻着狰狞的狴犴兽首。最扎眼的,是左胸心脏位置,一枚以赤金线绣成的“镇妖”古篆,篆文边缘晕染着洗不净的暗红血渍——那是镇妖司的獬豸补子!
《后汉书》载:“獬豸神羊,能触邪佞。”此獬豸补子,乃镇妖司掌刑缉凶之权柄象征!
他面容冷硬如刀削斧劈,下颌绷紧的线条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薄唇紧抿,鹰隼般的眸子锐利如刀锋,瞳孔深处沉淀着化不开的寒冰与漠然,扫过满地狼藉时,无波无澜,如同看着蝼蚁挣扎。
一柄四尺余长的斩妖直刀斜负身后。刀鞘乃整块暗沉的雷击木挖凿而成,布满天然焦裂纹路,纹隙中隐隐有紫电流光游走。刀柄缠着浸透黑血的陈旧绷带,末端悬着一枚刻满符咒的青铜铃铛,此刻静默无声,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他目光如冰锥,无视角落气息奄奄的玄鉴,死死钉在茶心身上。
“涤尘轩掌柜,茶心?”声音冷硬,毫无起伏,如同金铁摩擦。
茶心强压心头惊悸,起身挡在玄鉴身前:“正是。阁下何人?为何毁我店门?”
“镇妖司,南宫翎。”刀客报出名号,如同宣读判词。他右手缓缓抚上背后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铜铃铛发出轻微震颤。“昨夜西城胭脂巷,七户十六口,遭血鳞妖物屠戮。死者心口,皆嵌此物。”
他左手一翻,掌心赫然托着一枚边缘染血、暗青妖异的鳞片!鳞片表面,几道新鲜刻痕组成一个扭曲的“茶”字!
“经查,此鳞气息,源出你店!”南宫翎鹰眸寒光暴涨,踏前一步,整个店堂温度骤降!“交出血鳞妖赃,以及所有关联妖物!否则——”他拇指轻推刀锷,一线凝练如霜的雪亮刀锋露出半寸,刺骨杀意瞬间弥漫!“镇妖司獬豸刀下,无有冤魂!”
问罪登门,刀锋直指!
“血鳞屠城?”茶心脸色煞白,蛟妖的七日屠城宣言在脑中轰鸣!她立刻明白,这是蛟主爪牙嫁祸,要将她逼入绝境!“南宫大人明鉴!此鳞非我所有!昨夜妖祸,必是…”
“狡辩!”南宫翎厉喝打断,眼中最后一丝耐心耗尽!他右脚猛地踏地,青砖应声龟裂!身形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黑色残影,直扑茶心!同时,右手悍然拔刀!
“锵——啷——!”
龙吟般的刀啸炸裂耳膜!
斩妖直刀彻底出鞘!刀身狭长笔直,刃口流淌着一泓凝练到极致的幽蓝寒光,所过之处,空气发出被冻结的“咔咔”声!更令人心悸的是刀锷处——那狴犴兽首的双目,竟在刀出鞘的刹那,猛地睁开!露出两团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竖瞳!竖瞳死死锁定茶心,一股洞穿灵魂的寒意直刺骨髓!
刀未至,那凝练如实质的刀风已如万载寒冰,瞬间将茶心全身笼罩!她血液几近冻结,思维僵滞,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幽蓝刀光,撕裂空气,朝着她眉心竖劈而下!
“小心!”玄鉴嘶哑急呼,却因伤势过重,动作迟滞一瞬!
死亡的气息冻结灵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茶心胸前,涤尘佩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苍碧神光!玉佩深处,那“涤”字古篆与暗金蛟首咒印同时亮起!光芒并非防御,而是瞬间凝聚、显化!
一尊古朴、苍茫、三足鼎立的壶器虚影,仅有尺余大小,却蕴含着镇压诸天的无上道韵,凭空浮现在茶心身前!壶身云雷纹路流转,壶嘴微扬,壶盖紧闭,壶腹处一个巨大的“涤”字古篆清晰无比!虚影凝实如青玉,正正挡在那道劈落的幽蓝刀锋之前!
《道德经》曰:“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壶灵显化,以柔克刚!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爆鸣声响彻云霄!
幽蓝刀锋狠狠斩在青玉壶影之上!
预想中的摧枯拉朽并未发生!
壶影稳如磐石,纹丝不动!壶身流转的云雷纹路光芒大放,一股沛然莫御、蕴含涤荡万法之意的磅礴伟力,顺着刀锋,狠狠反震而回!
“呃啊!”
南宫翎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顺着刀柄轰然涌入!那力量至清至纯,却沉重如山岳!他握刀的右臂瞬间麻木,虎口如同被万钧巨锤砸中!
“噗嗤!”
虎口皮开肉绽,鲜血飙飞!斩妖直刀发出一声哀鸣,竟脱手而出,打着旋儿倒飞出去,“锵”的一声,深深钉入后方柜台立柱,直没至柄!刀身兀自嗡嗡震颤,狴犴兽目中的幽蓝火焰明灭不定!
南宫翎踉跄后退数步,撞翻一张茶桌才勉强稳住身形。他低头看向自己血流如注、不受控制颤抖的右手,再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茶心身前那缓缓消散的青玉壶影,以及她胸前光华未敛的涤尘佩。
那张万年冰封的冷硬脸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贪婪!
“器……灵?!” 他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鹰隼般的眸子里,寒冰被炽热取代,“你竟是……壶灵?!”
“镇妖司的小子……” 角落,玄鉴沙哑而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嘲讽,“你爹南宫烈,没教你‘辨妖先辨心’的道理吗?”
南宫翎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九天神雷劈中!他猛地转头,鹰隼般的锐利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角落那气息奄奄、蒙着布条的老人身上。
“你……” 他瞳孔骤缩,死死盯着玄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认识……家父?!”
镇妖獬豸刀锋寒,壶灵显圣震南宫!玄鉴一语揭身世,父辈恩怨浮水面!南宫翎的刀锋,究竟是继续指向茶心,还是……转向那尘封三十年的血色真相?窗外铜铃声再起,南宫家的阴影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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