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盐场的土路变得泥泞不堪。魏尚考是被冻醒的,脚踝的肿痛钻心,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黏在裤腿上,一扯就是一阵撕裂般的疼。他躺在宿舍最角落的床铺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眼神空洞得像盐田深处的死水。
没人来管他。杨曼野几人在对面床铺睡得正香,时不时发出几声酣笑,像是在嘲笑他昨夜的狼狈。朱师傅一早来送过药,看他这副模样,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留下两个馒头便匆匆去上工了。
魏尚考没动馒头,也没起身。他就那么躺着,从日出到日落。宿舍里的人来来去去,有人好奇地瞥他几眼,有人低声议论,却没人愿意多走一步,问问他疼不疼,要不要帮忙。在这片盐场里,弱者的苦难从来都只是旁人的谈资,甚至是乐趣。
几天后,他勉强能拄着一根断了的铁锨柄下床。伤口还没愈合,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脚踝的肿胀也没消,只能拖着腿慢慢挪。他去上工,姚建中就故意把最重的盐袋往他身边堆,杨曼野则在一旁阴阳怪气:“魏尚考,别装模作样的,这点伤算什么?”
魏尚考没理他们,只是默默地扛起盐袋。他不敢再反抗,也不敢再抱有任何希望。补习名额早就落在了姚建中手里,听说姚建中已经收拾好行李,再过几天就要去县城报到了。而他的课本和笔记,早已在那场雨里烂成了泥,和盐场的土地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他变得沉默寡言,不再看书,不再琢磨考题,甚至不再抬头看天。每天只是机械地干活,扛盐袋、拉塑料布、清理排水渠,像一台没有灵魂的机器。盐粒钻进他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也只是皱皱眉,继续干。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麻木,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和盐场一样的灰败。
杨曼野几人见他彻底“老实”了,更是变本加厉。他们会故意把他的饭盒藏起来,让他饿肚子;会在他睡觉时大声吵闹,让他不得安宁;甚至会在他的水杯里掺上盐卤,看着他喝下去后龇牙咧嘴的样子哈哈大笑。
魏尚考都忍了。他不再争辩,不再反驳,甚至不再看他们一眼。他把自己缩在一个坚硬的壳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朱师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次想劝他,可每次刚开口,魏尚考就会低下头,默默地走开。
有一次,朱师傅忍不住拉住他,指着远处盐场边界的公路:“尚考,路还长着呢,不能就这么认了。等你伤好了,我再帮你想想办法,哪怕……”
“朱师傅,不用了。”魏尚考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就这样了。”
他挣开朱师傅的手,拖着伤腿,慢慢走向盐田深处。盐粒被风吹起,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阳光。他想,或许自己这辈子,就该困在这片盐场里,像那些被晒得发白的盐粒一样,无声无息地存在,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姚建中走的那天,盐场放了半天假。杨曼野几人凑钱买了酒,在宿舍里大摆庆功宴,吵吵嚷嚷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宿舍楼。魏尚考坐在盐田边,看着远处姚建中乘坐的拖拉机渐渐远去,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拿起一把盐,摊在手心。盐粒晶莹剔透,却带着一股咸涩的苦味。他慢慢握紧拳头,盐粒硌得手心生疼,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他想,这大概就是他的命吧,被恶意碾碎,被现实磨平,最终变成一粒微不足道的盐,混在无尽的灰烬里,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夕阳西下,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映在盐田上,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风里传来宿舍里的欢声笑语,而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盐粒的咸涩和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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