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感觉自己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迷雾里。
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意识却像一缕轻烟,被过往的记忆碎片拉扯着,飘向遥远的时光深处……
周围的景象渐渐清晰,带着老式教室特有的粉笔灰和阳光的味道。
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蓝白相间的校服,手指正紧张地攥着衣角。
课桌下,一只骨节分明、带着些许擦伤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推过来一张折叠成方块的纸条。
她的心怦怦直跳,像揣了只受惊的小鹿,脸颊烧得厉害,连耳根都红透了。
她能感觉到旁边那道灼热又故作镇定的视线,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那个嚣张又别扭的少年——顾燃。
她屏住呼吸,指尖微颤地接过那张仿佛带着电流的纸条,悄悄展开。
上面是他龙飞凤舞又略显笨拙的字迹:「放学后,小卖部,等我。」
场景倏忽变换,是毕业季喧闹的操场,空气里弥漫着栀子花的甜香和离别的愁绪。
穿着宽大毕业服的同学们挤在一起拍照,笑闹声不绝于耳。
她站在人群边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被簇拥在中心、笑得张扬肆意的少年。
摄影师喊着“三、二、一——”,就在快门按下的前一秒,她像是用尽了毕生积攒的所有勇气,猛地抬起头,侧着脸地望向他。
而那一刻,他竟也恰好侧过头,目光与她撞个正着。
阳光在他眼底跳跃,那一瞬间的对视,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又短暂得如流星划过。
她慌忙低下头,心跳如擂鼓。
也许那张她低着头的照片、也是她心底最初的遗憾。
迷雾翻涌,场景再换。
大学校园的林荫道。
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斑驳的光影洒落一地。
她和他并肩走着,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又飞快地躲开,空气中弥漫着青涩又甜蜜的暧昧。
他忽然停下脚步,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支草莓味的棒棒糖,别扭地塞进她手里,语气凶巴巴的:“路上捡的,便宜你了。”
可她分明看见他耳尖泛起的红晕。她低头抿嘴偷笑,心里甜得像浸满了蜜糖。
然而,这甜蜜骤然破碎!
画面猛地扭曲,变成了学校后街昏暗的巷口。她看见顾燃紧紧抱着另一个打扮精致的女生,两人姿态亲密。
她听见他冰冷又充满嘲讽的语气说:“冯遥纾?那个土包子?呵,玩玩而已,我不过是想试试把一个自卑的女人捧上天再把她狠狠摔下来的感觉……”
后面的话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他脸上那抹残忍又轻蔑的笑,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痛...痛得她几乎窒息!
场景再次切换,变得阴森恐怖。
顾燃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成了一个血人,浑身布满狰狞的伤口,躺在冰冷的泥地里。
他朝着她伸出手,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卑微的乞求,声音破碎不堪:
“纾纾……对不起……原谅我……求求你……”
她想冲过去,脚下却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紧接着,天崩地裂,巨大的泥石流如同怒吼的巨兽般倾泻而下,瞬间淹没了她的视线!
她仿佛看见顾燃和父母亲人、一起被黄泥掩埋。
“不——!”
她在梦中无声地呐喊,心脏疼得缩成一团。
迷雾最终凝聚成一座冰冷华丽的别墅客厅。
江若宁穿着昂贵的套装,妆容精致,眼神却冷得像冰,她将一张薄薄的银行卡轻蔑地甩到闻溪脸上,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念念是我的亲孙女,我们顾家的血脉。这五百万,够你这种女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拿着钱,滚出成渝,永远别再出现!”
“不……不要!把念念还给我!”
闻溪疯狂地摇头,想要冲过去抱住女儿,却被几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小小的念念被顾念抱着,哭得撕心裂肺,小脸涨得通红,朝着她拼命伸出小手,一声声哭喊像刀子一样剜着闻溪的心: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呜呜……放开我,我要妈妈……”
她绝望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顾燃,祈求他能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可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俊美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寒霜,眼神冷漠得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最终,他走上前,近乎粗暴地从顾念怀里一把抱过哭得几乎晕厥的念念,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不!念念!我的孩子!还给我!顾燃!求求你不要抢走我的念念!不要——!!!”
“不!不要!念念!”
闻溪尖叫着,猛地从床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额头上全是冷汗,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
“闻溪?闻溪你醒了?!”
一个熟悉又带着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闻溪惊魂未定地转过头,瞳孔里的恐惧还未散去,茫然地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床边一脸担忧看着她的,是同事王莉莉。
不是冰冷华丽的别墅,没有咄咄逼人的江若宁,也没有抢走念念的黑衣人和冷漠的顾燃……
是梦……
原来刚才那剜心刺骨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噩梦。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松懈下来,后背重重靠回枕头上,身体却还在因为梦境带来的巨大恐惧和悲伤而微微颤抖。
她抬起颤抖的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不断渗出。
刚才的梦,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心有余悸。
窗外的天色是浓得化不开的墨黑,只有远处医院的零星灯火,在夜色中晕开模糊的光晕。
这场光怪陆离的梦,像一面残酷的镜子,映照出闻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纠缠。
她忘不了那个刻入骨髓的男人,却也害怕着他带来的所有伤痛与不确定性。
闻溪撑着昏沉胀痛的额头,声音带着久睡初醒的沙哑:“现在几点了?”
她挣扎着想下床,双腿却虚软得不听使唤。
王莉莉连忙上前搀扶:“呀,小心!”
双脚刚一沾地,一阵强烈的酸麻感便从小腿肚猛地窜上来,如同千万根细针同时扎刺,让她膝盖一软,整个人险些狼狈地跪倒在地。
这是长时间卧床缺乏活动导致的肌肉抗议。
“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
王莉莉用力扶住她,让她重新坐回床沿,语气里满是后怕和心疼,“真是吓死我们了。”
两天两夜?
闻溪一愣,转头看向王莉莉,对方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敬佩和关切,让她恍惚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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