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军列将顾衍之从萦绕着奶香与温馨的短暂假期，带回了纪律严明号声嘹亮的军营。
他几乎一下切换回“顾副营长”的状态，主持训练、部署任务、批阅文件，冷峻严谨，雷厉风行。
然而，细微的变化悄然发生。
训练场上，他训斥犯错士兵时，语气虽依旧严厉，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耐心。
那份深藏的牵挂，如同静水深流，唯有他自己知晓。
这份铁血下的柔情，终究没能瞒过搭档多年的老战友教导员王建设。
这日晚饭后，在营部前的空地上，王建设递给顾衍之一根烟，笑着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我说老顾，这次回去，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吧？龙凤胎！这可是咱们团里都少见的大喜事！弟妹可是咱家的大功臣！怎么样，家里都安顿好了？弟妹一个人带俩孩子，辛苦坏了吧？”
提到“家”和“弟妹”，顾衍之的眼神明显柔和了几分。
他接过烟，夹在指间却没有点燃，目光投向远处正在组织体能训练的一连长，沉吟了片刻，似乎在认真思考如何回答。
最终，他转回头，看向王建设，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点探讨的意味：“她，现在很好看。”
“咳咳咳！”王建设正吸了一口烟，直接被这话呛得连咳好几声，他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啥？老顾，你刚才说，弟妹很好看？”
他忍俊不禁，用力拍了下顾衍之的肩膀，“我的顾副营长，知道您喜得贵子千金，心情激动，可咱们共产党员得实事求是吧？兄弟我当年可是审批你结婚证的，弟妹那人，善良贤惠是没得说，可跟‘很好看’这词儿，哈哈，它好像不太熟啊！”
旁边几个路过的连排长听到动静，也好奇地围了过来，脸上都带着善意看热闹的笑容。
三连长打趣道：“副营长，您是不是最近战术想多了，看啥都带滤镜了？”
一连长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衍之兄，听说生了孩子的女同志会有变化，但能变到让您用‘很好看’来形容，这得是啥级别的变化？焕然一新啊？”
面对部下们毫不掩饰的调侃和怀疑，顾衍之脸上没有丝毫窘迫或恼怒。
他依旧那副沉稳如山的样子，只是微微挑了下眉梢，再次肯定清晰地重复道：“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他丝毫没有要展开描述“怎么个好看法”、“哪里不一样”的意思。
没有提及那白皙红润的肤色，没有说起那清亮有神的眼眸，更没有形容那周身散发出的沉静温婉的气质。
他就这样抛下一个斩钉截铁的结论。
他这副“事实如此，无需赘言”的态度，反而让众人的笑声渐渐小了。
大家互相交换着眼神，心里开始犯嘀咕：顾副营长向来有一说一，从不开这种玩笑。
难道嫂子真的大变样了？
王建设收敛了玩笑，凑近些，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探究：“老顾，你来真的？弟妹她，真变得那么，嗯，‘好看’了？”他艰难地重复着这个词，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顾衍之瞥了他一眼，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个极小的弧度，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得意和深藏的温柔。
然后，他极其肯定地、轻飘飘地应了一声：“嗯。”
就这一声“嗯”，和他脸上那罕见的表情，让周围所有竖着耳朵的人都愣住了。
好奇心像野草一样疯长，顾副营长媳妇到底变成啥样了？
能让这位以冷静着称的军事主管给出如此“超高”评价？
然而，无论他们之后如何旁敲侧击，甚至耍宝卖乖，顾衍之都守口如瓶。
于是，在顾衍之所在的营部，一个“悬案”悄然流传开来，冷面顾副营长坚称其妻产后“很好看”，但无人得见真容，也无人能从副营长口中套出任何有效细节。
王建设偶尔拿这事打趣，见他依旧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只好笑着摇头作罢，心里却愈发好奇了。
关于顾副营长媳妇“很好看”的传闻，像一阵不经意的风，渐渐在营区里小范围地流传开来。
大多数人只是当作一件趣谈。
然而，这传闻飘进秦婉茹耳朵里时，却像一根细刺，扎得她心里极不舒服。
因为她明里暗里示意过顾衍之表达过好感，却都被顾衍之狠狠的拒绝。
可现在，竟然传出顾衍之夸他那个农村媳妇“很好看”？还是生了双胞胎之后？
秦婉茹正对着排练室的镜子整理舞衣，听到几个小队员叽叽喳喳议论这事时，动作顿了一下。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惯有的、略显矜持的微笑，语气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哦？顾副营长真这么说了？他那个爱人，我记得以前好像挺朴素的吧？生个孩子还能变天仙不成？”
一个小队员没心没肺地接话：“秦姐，谁知道呢？不过王教导员他们都说了，顾副营长说这话时可认真了，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认真？”秦婉茹轻轻嗤笑一声，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眼神瞟向窗外，“男人嘛，有时候为了面子，什么话说不出来？更何况他刚得了龙凤胎，正在兴头上，看自家孩儿他娘自然哪儿都顺眼。这‘很好看’啊，水分大着呢。”
她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莫名堵得慌。
顾衍之那样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居然会开口夸女人好看？
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而且，他夸的还是那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甚至暗自有些轻视的农村妻子？
另一个队员小声说：“可是，万一是真的呢？听说女人生完孩子是会变样的。”
秦婉茹放下水杯，对着镜子重新审视自己姣好的面容和曼妙的身姿，语气带着淡淡的自信和优越感：“变样？再变能变到哪儿去？底子在那里摆着呢。再说了，‘好看’也分很多种，地里的油菜花开得再旺，它能和精心培育的兰花比气质吗？”
她这话意有所指，引得几个小队员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说。
排练结束后，秦婉茹独自一人时，她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她见过农村那些常年劳作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皮肤粗糙，身材结实皮肤黝黑。
就算坐个月子能养好些，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能让顾衍之那种男人用上“很好看”这种词？
“肯定是夸大其词了。”
她对自己说，“要么就是他为了维护自己媳妇的面子，要么就是大家以讹传讹。”
她试图说服自己，但心底那点女人的嫉妒和好胜心却被勾了起来。
她倒要看看，等以后万一有机会见到本人，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个“好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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