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馋了。”
简单的三个字,像是一记软绵绵的拳头,却打得刘投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你!”
“馋了就直说,”
王铁牛在旁边帮腔,他早就看刘投机不顺眼了,
“别跟那没头的苍蝇似的到处闻味儿。昨天不是说请我们吃肉罐头吗?罐头呢?”
王铁牛的话像是一把锥子,精准地扎在了刘投机的痛处。
“我……”刘投机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用怨毒的眼神剜了两人一眼。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此平息。
夜深了,外面又开始刮起了白毛风。
王铁牛从自己的床铺底下,摸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了周建军。
“兄弟,这个给你。”
周建军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小截红肠,大概有三指宽。
油光锃亮,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这是我从哈尔滨火车站买的,就剩下这么点了。”王铁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周建军看着手里的红肠,心里流过一丝暖意。
他没说话,转身从自己的行李袋最深处,摸出一个军用水壶。
他拧开盖子,一股辛辣凛冽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二两老白干。”
周建军把水壶递过去。
“就着这个吃,暖和。”
“握草,好东西啊!”
王铁牛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惊喜地压低了声音,生怕这酒香跑了似的。
酒气辛辣。
肉香霸道。
两种味道混在一起,瞬间就钻满了这间冰冷的宿舍。
炕上躺着的几个年轻人,鼻子不约而同地抽动起来,喉结上下滚动,眼睛里冒着绿光,直勾勾地盯着周建军手里的军用水壶。
周建军神色不变,将那截红肠掰成两半,一半递给王铁牛,自己留了一半。
他先是小小地抿了一口酒,一股火线顺着喉咙烧下去,瞬间驱散了五脏六腑的寒气。
舒坦。
再咬一口油润的红肠,肉质紧实,咸香满口,配上这烈酒,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王铁牛有样学样,灌了一大口酒,呛得脸颊通红,却畅快地大笑起来。
“够劲儿!”
他狠狠嚼着红肠,含糊不清地赞叹着。
这边的动静,像是猫爪子一样挠着其他人的心。
刘投机终于忍不住了,从炕上坐起来,搓着手凑了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建军哥,铁牛哥,吃着呢?”
他使劲吸了吸鼻子,眼睛死死地黏在那半截红肠和军用水壶上。
周建军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喝酒。
王铁牛瞥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有事?”
“嘿嘿,没事,就是闻着香。”
刘投机涎着脸,“这酒……地道吧?”
“想喝?”王铁牛嘴角一撇,带着几分戏谑。
刘投机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想!太想了!”
“行啊,”王铁牛慢悠悠地说,
“昨天你说的肉罐头呢?拿出来,咱们一起吃,这酒也分你一口。”
刘投机的笑脸瞬间僵住了。
他支支吾吾地开口:
“那罐头……我……我打算明天拿出来……”
“明天?”
王铁牛的嗓门陡然拔高,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明天黄花菜都凉了!现在就拿,有肉换酒,天经地义!”
王铁牛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刘投机脸上,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
刘投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知道王铁牛是故意让他下不来台。在这宿舍里,谁不知道他那罐头早就进了自己的肚子。
最后,他只能讪讪地缩了回去,一言不发地躺下,用被子蒙住了头。只是那怨毒的眼神,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小插曲并未影响周建军和王铁牛的兴致。
两人就着红肠,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将二两白干喝了个精光。
酒意上涌,身体暖烘烘的,连窗外呼啸的白毛风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在这天寒地冻的北大荒,一口烈酒,一块红肠,就是此刻最实在的慰藉。未来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但至少这一刻,是温暖的。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风停了,雪住了,湛蓝的天空像一块刚被擦拭过的玻璃,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农场也破天荒地没有安排活计。
周建军一觉睡到了九点多才慢悠悠地爬起来。
宿舍里的人早就走空了。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冰冷的水泼在脸上,瞬间清醒过来。
穿戴整齐后,周建军走出了宿舍。
室外的空气凛冽如刀,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冰碴子的味道。温度计显示,零下二十七八度。
他紧了紧棉大衣的领口,朝着农场东边的江边走去。
走了约莫一刻钟,视野豁然开朗。
宽阔的江面早已被冻成了厚实的冰层,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像一条巨大的白色绸带铺陈在天地之间。
冰面上很热闹。
不少年轻的知青正在滑冰,有的技术娴熟,身姿矫健;有的则是新手,歪歪扭扭,不时摔个屁股墩,引来一阵阵善意的哄笑。
周建军找了个背风的雪坡,从空间里摸出一个夹着肉松的面包和一瓶Ad钙奶。
他刚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那熟悉的酸甜味道,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周建军?”
是徐卫东。
他身边还站着李桂香,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格外显眼。
周建见状,不紧不慢地把面包和钙奶收回口袋,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在整理衣服。
他转过身,神色平淡。
“有事?”
徐卫东脸上挂着客套的笑,李桂香则撇着嘴,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不屑。
“没什么,就是看你一个人在这边。”徐卫东说道。
周建军的目光落在冰面上那些滑冰的人身上,忽然轻笑了一声。
“想起来了,来这之前,我好像还答应给你们买新的冰鞋来着。”
这话一出,徐卫东的笑容微微一僵。
李桂香的脸色则瞬间沉了下来,像是被人揭了短,声音尖锐地反驳道:
“谁要你的东西!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周建军?”
“是啊,我不是了。”
周建军淡淡地回了一句,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他不再看他们,转身就走。
这种毫无意义的纠缠,他连多说一个字的兴趣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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