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朱雀门。
黑沉沉的宫门紧闭，门前广场上，鸦雀无声。
一排排身着金甲、手持龙枪的禁军，如同一尊尊浇铸而成的雕塑，纹丝不动地矗立在那里，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壁垒。
他们的气息连成一片，与脚下的大地、与整座皇城的龙气隐隐共鸣，形成一种近乎绝对的领域。在这片领域里，任何非皇室认可的力量，都将被无情地碾压、抹平。
这是大周王朝最精锐，也是最神秘的力量——龙骧卫。
他们不尊大理寺的令，不听六部的调，只效忠于坐在那张龙椅上的皇帝，以及……守护这条名为“大周”的龙脉。
当陆羽、铁无情和钱三的身影出现在长街尽头时，上千双属于龙骧卫的眼睛，齐刷刷地转了过来。
那不是人的眼神。
那是一种混杂了绝对忠诚、绝对漠然，以及一丝被“龙气”常年浸染后，非人化的威严。
“来者止步！”
为首的一名金甲将军，声如洪钟，仅仅是两个字，就引得空气都发出一阵沉闷的爆响。
铁无情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他看着那些曾经在边关并肩作战过的熟悉面孔，看着他们眼中那份陌生的冷漠，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被‘天理’彻底洗脑了。”铁无情的声音艰涩，“龙骧卫的修炼功法与龙脉相连，楚天明通过污染龙脉，已经间接控制了他们。”
“岂止是洗脑。”陆羽的目光在那位金甲将军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给出了更精准的诊断，“更像是一种‘格式化’。”
“他们的个人意志，已经被一个统一的‘军团意志’所覆盖。就像蜂群里的工蜂，只剩下执行指令的本能。”
“说白了，”陆羽顿了顿，用了一个钱三能听懂的比喻，“一堆高配置的、联网的、但没有独立操作系统的……人形终端。”
“那怎么办？”钱三急得直抓头发，“这些可是顶级‘硬件’啊！跟他们硬碰硬，咱们这几块‘移动硬盘’会被当场砸烂的！”
“谁说要硬碰硬了？”
陆羽迈步上前，迎着那上千道足以让宗师高手都心神崩溃的恐怖视线，从容得像是在巡视自己的病房。
金甲将军见他竟敢无视警告继续前进，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龙枪猛地一顿地。
“咚！”
一声巨响，整个广场的地面都为之一震。
“擅闯皇城者，杀无赦！”
“杀？”陆羽停下脚步，终于抬眼看向他，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张x光片，“陈将军，你确定要对我动手？”
被称作“陈将军”的金甲统领，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身份，是龙骧卫的最高机密，除了当今圣上与太傅，绝无外人知晓！
陆羽没有理会他的震惊，自顾自地开始了他的“现场体检”。
“陈庆之，四十二岁。龙骧卫统领，修炼《龙气归元功》三十载，已至化境。”
“功法很强，可惜，走错了路。”
陆羽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像一根根探针，精准地刺入陈庆之的要害。
“《龙气归元功》的精髓，在于引龙气淬炼己身，人龙合一。但你引来的，是早已被‘天理’污染的‘病龙’之气。”
“三年来，你每晚子时，右腿膝盖处的‘龙池穴’，是否会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且伴有灼热之感？”
陈庆之握着龙枪的手，青筋暴起。
“你以为那是功力精进的征兆？错了。”
陆羽摇头，像是在惋惜一件被用坏了的珍贵仪器。
“那是‘天理’法则，在你体内筑巢。它正在以你的‘龙池穴’为根基，将你的经脉，改造成适合它流通的‘管道’。你的膝盖，就是第一个被改造的‘中继站’。”
“最多再过半年，你的整条右腿，将彻底失去知觉，变成一根只能支撑身体，却无法感知、无法发力的‘石柱’。”
“你将成为一个，跪都跪不下去的……瘸子将军。”
“噗！”
陈庆之再也压制不住翻腾的气血，一口鲜血喷在了自己光可鉴人的金色铠甲上。他引以为傲的修为，他坚不可摧的意志，在陆羽这番冰冷的“病理分析”面前，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
他不是被陆羽打败的。
他是被自己身体里，那颗名为“真相”的炸弹，给炸懵了。
“不……不可能……太傅说过，这是圣人征兆……”他喃喃自语，眼神开始涣散。
陆羽没有停下。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龙骧卫。
“你，左臂有伤，龙气淤塞，再过七日，整条手臂便会枯萎如柴。”
“你，强行冲击境界，伤了心脉，如今看似气息沉稳，实则已是强弩之末，再动一次手，当场心脉碎裂而亡。”
“还有你们……”
陆羽的目光所及之处，一名名金甲禁军，竟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一个个软倒在地，手中的龙枪“哐当”落地，发出一片密集而刺耳的响声。
他们没有受伤，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攻击。
但他们心中那根名为“信念”的支柱，被陆羽用最残忍、也最直接的方式，连根拔起了。
铁无情看得浑身发冷。
他终于明白，陆羽的“手术”，从来都不是只针对肉体。
他最擅长的，是诛心。
“妖……妖言惑众！”
陈庆之强撑着身体，试图举起龙枪，可那柄重逾千斤的兵器，此刻却像是焊在了地上，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撼动分毫。
“我说了，你们是一堆配置很高的‘终端’。”
陆羽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像一个准备重装系统的程序员。
“而现在，我要给你们，安装一个新的‘驱动程序’。”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了陈庆之的天灵盖上。
【旧日权柄·神经敕令】！
这一次，他没有动用任何攻击性的力量，而是将一股最纯粹、最原始的，属于“旧日之心”的生命本源，如温润的溪流，缓缓注入陈庆之的体内。
这股力量，没有去冲击“天理”的法则，也没有去修复他受损的经脉。
它只做了一件事。
——唤醒。
唤醒陈庆之，以及所有龙骧卫体内，那早已被“龙气”和“天理”压制、覆盖的，属于“人”的最原始的本能和意志。
“呃——”
陈庆之发出一声长长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的呻吟。
他那双被“天理”占据的漠然眼眸中，一点属于“陈庆之”本人的、混杂着痛苦、迷茫与恐惧的火苗，重新燃起。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瘫倒在地的上千名龙骧卫，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他们没有站起来，也没有重新拿起武器。
而是不约而同地，用一种劫后余生的、无比复杂的眼神，望着陆羽。
“现在，”陆羽收回手，语气平静地像是在下达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指令，“带我去龙脉的核心。”
陈庆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他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地，对着陆羽，单膝跪地。
然后，转身，朝着那扇紧闭的朱雀门，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两个字。
“开门！”
轰隆隆——
在无数宫中内侍惊骇的目光中，象征着大周最高皇权的朱歪门，缓缓地，为这个白衣的仵作，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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