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婆婆的店铺,与其说是店铺,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装满了各种诡异标本的洞穴。
墙壁上挂着风干的蛇皮、蟾蜍,架子上摆满了贴着各色标签的瓶瓶罐罐,罐子里浸泡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器官和虫豸。
空气中那股浓郁的味道,让跟在后面的陈皮阵阵反胃,他觉得这地方比大理寺的停尸房还要恐怖一百倍。
陆羽却神色如常,甚至还有心情打量了一下架子上一个泡着人脑的罐子,从脑组织的新鲜程度上判断,这玩意儿应该刚换不久。
“婆婆说笑了。”陆羽对着那个佝偻的黑影拱了拱手,开门见山,“我不是来买‘送人上路’的东西。我是来买……能让人生不如死,但又死不了的东西。”
“哦?”鬼婆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兴趣,她慢悠悠地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的脸,
“说得具体点。我这里的药,功效不同,价格也不同。有让人失眠七天的,有让人笑到断气的,也有让人觉得自己是条狗,满地乱爬的。你要哪种?”
陈皮听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老婆子,简直就是个行走的生化武器库!
“我需要一种药粉。”陆羽的思路清晰无比,
“无色无味,可溶于水或食物。见效要快,症状要猛,最好是上吐下泻,浑身无力,看起来和得了急性的时疫或者食物中毒一模一样。
最关键的一点,它不能致命,药效一过,人就能恢复。”
他要的,不是一场屠杀,而是一场可控的“瘟疫”。
用一场伪造的灾难,来掩盖真正的清洗。
鬼婆婆听完,咧开没剩下几颗牙的嘴,笑了,笑声像是夜枭在叫。
“有意思的小家伙。你要的,不是毒药,是‘泻立停’的亲祖宗啊。”
她一边说,一边颤巍巍地走到一个角落,从一个不起眼的瓦罐里,用一根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捻起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包。
“这东西,叫‘九转回肠散’,是我老婆子早年间的得意之作。”她将纸包放在柜台上,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别看就这么一小撮,把它扔进井里,不出半个时辰,能让方圆一里地的壮汉,在茅房里为了抢一个坑位,打得头破血流。那场面,啧啧,百舸争流,千帆竞发,壮观得很呐。”
“不过嘛……”鬼婆婆伸出三根手指,“这东西,可是个稀罕货,价格,不便宜。”
她报出的价格,让一旁的陈皮倒吸一口凉气。就这么一小包粉末,竟然比得上他好几年的俸禄了。
陆羽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从怀里掏出太子给的钱袋,数出相应的银两,推了过去。
“我全要了。另外,解药也给我备一份。”他平静地说道,“还有,有没有什么能让人瞬间失明,或者奇痒难耐的玩意儿,也给我来点,以备不时之需。”
太子给的钱,就是干这个用的。花得越多,说明自己办事越认真,太子只会高兴。
鬼婆婆看到陆羽如此爽快,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她喜欢和这样干脆的“客户”打交道。
“爽快!”她麻利地又包了几个小纸包,连同那包“九转回肠散”和一小瓶解药,一同推给陆羽,
“那个白色的是‘无光粉’,见风就散,入眼即瞎,一个时辰后自解。这个红色的是‘万蚁噬心膏’,沾上一点,保证他把自己的皮都给挠下来。
小仵作,你很有趣,以后有什么‘脏活’,记得常来照顾老婆子的生意。”
揣着这些能让京城掀起一场大乱的“宝贝”,陆羽带着陈皮,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鬼市。
行动的时间,定在三天后的子时。
那一天,天色阴沉,乌云遮月,正是杀人放火的好天气。
悦来客栈外,对面的酒楼二楼,一处雅间内。
陆羽,陈皮,周念,三人皆是一身夜行衣,只露出眼睛。
陈皮紧张得手心冒汗,不停地往嘴里灌茶水。周念则显得异常兴奋,一双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正把玩着一包红色的“万蚁噬心膏”,似乎在考虑它的用法。
只有陆羽,依旧镇定自若。他摊开地图,做着最后的战前确认,那神情,就如同在停尸房,准备进行一场重要的尸体解剖。
“陈皮。”
“在!陆哥!”
“待会儿听我信号,你就去客栈斜对面的那个柴房,点一把火。记住,火势要不大不小,既能吸引救火队和巡夜的注意,又不能真的把房子给烧了,明白吗?”
“明白!”陈皮重重地点头,这活儿他拿手。
“放完火,立刻去南边那个巷子口接应我们。”
“好!”
陆羽又转向周念:“你,跟着我。身形小,方便潜入。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厨房的水缸和熬着的大骨汤。
动手的时候,要快,要安静。进去之后,除非我下令,不许说话,不许主动攻击任何人。”
周念乖巧地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药膏收好。
子时,到了。
对街的悦来客栈,依旧灯火通明,不时有喝得醉醺醺的客人进出,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陆羽对着周念,打了个手势。
两人如两道鬼影,悄无声息地滑下酒楼,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来到了悦来客栈后巷。
那扇运送泔水的小门,果然如周念所说,铁栏杆之间的缝隙,对成年人来说是天堑,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却绰绰有余。
周念像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片刻之后,门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门栓被从里面打开了。
两人成功潜入。
厨房里,几个伙夫正在打盹。陆羽和周念屏住呼吸,绕过他们,来到了巨大的水缸和那口还冒着热气的汤锅前。
陆羽打开“九转回肠散”的油纸包,将白色的粉末,一半倒进了水缸,一半撒进了汤锅。
药粉入水即溶,入汤即化,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大功告成。
两人迅速撤出,刚回到对面的酒楼,就听见陆羽低喝一声:“点火!”
“嗖!”
一支早就备好的火箭,从陈皮手中飞出,精准地落入了斜对面的柴房。
火光,冲天而起!
“走水啦!走水啦!”
寂静的夜,瞬间被嘈杂的呼喊声打破。巡街的兵丁,附近的更夫,全都朝着火场冲去。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悦来客栈内部,也爆发出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混乱。
“哎哟!我的肚子!”
“不行了,我要拉……噗!”
“茅房!茅房在哪儿!啊——”
凄厉的惨叫,压抑的闷哼,还有各种不可名状的声音,从客栈的各个房间里传了出来。一个个平日里精悍的密探,此刻都捂着肚子,脸色发青,争先恐后地冲向茅房的方向,场面一度失控。
楼下的大堂,更是宛如人间地狱。好几个客人直接瘫倒在地,口吐白沫,身下污秽横流。
一场完美的“瘟疫”,爆发了。
“行动。”
陆羽戴上一个浸泡过解药的特制口罩,带着同样装备的周念,在外面火光和客栈内乱的掩护下,第二次,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进去。
满地的狼藉,和空气中那股不可描述的味道,让陆羽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们畅通无阻地走上二楼,那些躺在地上呻吟的守卫,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
目标,天字一号房。客栈掌柜,也就是云妃安插在这里的头目,吴三的房间。
陆羽一脚踹开房门。
房间里,窗户大开着,一个精瘦的汉子,手持长剑,正站在窗前,脸色虽然也有些发白,但却站得笔直。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独立的茶壶。
他有自己独立的水源,没有中招。
“我早就闻到了你们这些阴沟里老鼠的味道!”吴三看到他们,眼中迸发出狠厉的杀意,不退反进,一剑就朝着陆羽刺了过来。
剑风凌厉,显然是个高手。
陆羽不与他硬拼,脚下【敛息功】运转,身形飘忽,仗着对人体结构的了解,总能以毫厘之差躲过致命的攻击。
就在吴三一剑落空,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一道黑影从陆羽身后窜出,是周念!
他像一头小猎豹,直扑吴三的下三路。
吴三大惊,连忙收剑回防。
就是现在!
陆羽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手腕一抖,一包白色的粉末,被他精准地扬向了吴三的面门。
“无光粉!”
吴三只觉得眼前一白,双眼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瞬间就失去了视觉。
“啊!我的眼睛!”他疯狂地挥舞着长剑。
但陆羽的攻击,还未结束。就在他闭眼哀嚎的瞬间,陆羽反手又是一包红色的粉末撒了过去。
“万蚁噬心膏!”
那药膏沾到皮肤,吴三只觉得身上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股难以忍受的奇痒从骨头缝里钻了出来。他再也顾不上挥剑,丢下武器,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和皮肉。
高手过招,一瞬即是永恒。
在吴三彻底崩溃的刹那,陆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欺近,手中的解剖刀,化作一道冰冷的寒芒,精准地划过。
噗!噗!
两声轻微的,利刃切断筋脉的声音。
吴三的手筋、脚筋,被瞬间挑断。
他惨叫一声,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
“殿下说,要干净。”陆羽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冰冷的解剖刀,贴着他颈部的大动脉,
“但我这个人,有职业病。杀人之前,总想问问清楚。你的‘尸体’里,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吴三怨毒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不甘和绝望。忽然,他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嘴角,一丝黑血缓缓流下。
他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囊。自尽了。
陆羽眉头一皱,暗道一声“麻烦”。
然而,就在吴三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逝者之书】在他眼前轰然展开,金光大盛。
陆羽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上。
【你安葬了云妃党羽‘吴三’,逝者安息。】
【聆听亡语,你得知了‘悦来客栈’所有密探的名单及联络方式。】
【聆-听-亡-语,你-得-知-了-一-个-绝-密-情-报……】
断断续续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声音,携带着一股庞大的信息,冲入陆羽的脑海。
那是一个名字,一个他在账本上看到过的名字。
但这一次,这个名字后面,多了一行让他浑身血液都几乎要凝固的注释。
【王莽,神鹰卫副统领……已于三日前,以‘清剿前朝余孽’为名,秘密接管京城全部十二卫所的城防调度之权。】
太子的那本账本,只记录到王莽收受贿赂。
但就在三天前,这个已经被云妃腐蚀的副统领,竟然已经爬到了足以控制整个京城兵权的位置!
太子,被关进笼子里了。
而他自己,和所有东宫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喜欢仵作验尸百年,我已人间无敌请大家收藏:(m.yishudushu.com)仵作验尸百年,我已人间无敌亦舒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