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的手掌贴在通天箓上,箓页的纹路不再起伏,如同沉入深潭的石。他缓缓收力,指尖离开那泛着微光的表面,袖中符纸也终于安静下来,像是被某种更深层的力量驯服。
镇元子仍站在石阶下,拂尘垂地,目光落在远处学堂前的空地上。晨光斜照,一群少年已列队而立,手中握着粗石笔,神情专注却带着一丝不安。
“他们准备好了。”镇元子说。
玄阳起身,青衫随风轻动,万灵拂尘搭在臂弯。他没有回应,只是并肩走向演武坪。脚步落下时,地面微微一震,不是威压,而是一种牵引——他的灵根之力悄然渗入土层,与地脉轻轻相触,如同叩门。
镇元子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土地,嘴角微扬:“你先动了手。”
“我只是开了个口。”玄阳声音平静,“让它们知道,有人在听。”
镇元子点头,迈步上前。他双足稳立,双手虚按,一股浑厚气息自丹田升起,顺着经络贯入大地。刹那间,整片演武坪的泥土仿佛活了过来,细小的尘粒微微跳动,像是被唤醒的脉搏。
“都脱鞋。”他说。
少年们迟疑片刻,依言照做。赤足踩上微凉的地面,有人皱眉,有人瑟缩,也有几个站得笔直。
“闭眼。”镇元子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人耳中,“别用眼看,用脚底去认。地不说话,但它一直在动。你们要学的,是听懂它的节奏。”
一片寂静中,只有风吹过桃林的沙响。
玄阳退到一旁,静静看着。一名少年忽然身体一颤,低声惊呼:“我……我感觉到了!像有东西从脚心往上爬……”
“那是根系在走。”镇元子道,“不是吓你,是告诉你——你脚下连着的,不只是土,是整个山河的骨架。”
又一个女孩睁开眼,声音发抖:“它……好像在呼吸?”
“对。”镇元子笑了,“你比昨天强了。”
玄阳缓步走入人群,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他在一个瘦弱少女身边停下。她双脚泛白,显然是紧张所致,手指死死攥着石笔,指节发青。
“你在怕什么?”他问。
少女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记……它太快了,刚感觉到,就没了。”
玄阳蹲下身,手掌覆在她脚边的地面上。“那你别追它。”他说,“等它来找你。”
少女咬唇,闭上眼。
时间一点点过去。忽然,她肩膀一松,呼吸变得平稳。
“来了……”她喃喃,“一下,又一下,像雨点打在屋顶……”
玄阳拿起她手中的石笔,递回去:“那就把它写下来。”
少女颤抖着手,在石板上落下第一笔。不是符形,不是阵纹,只是三道歪斜的波痕。可就在最后一划完成的瞬间,石板边缘的几株枯草竟轻轻晃动,嫩芽破土而出。
镇元子走来,俯身细看那三道痕迹,眼中闪过一丝震动。
“这不是模仿。”他说,“这是回应。”
玄阳将石板托起,掌心金光流转,轻轻一抹。那三道波痕便化作一道凝实印记,飞入通天箓副页,静静嵌入空白之处。
“此符,名‘地闻’。”他开口,“记今日之始,凡人以足为耳,以心为笔,得天地一线真音。”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惊叹。有人激动得红了脸,有人低头猛记,生怕漏掉一字。
镇元子拍了拍手:“接下来,每日辰时,你们来这儿练感。午后再去学堂,由玄阳教你们如何把心里的感觉变成能用的符。”
“可……”一人犹豫着举手,“要是我们画出来的符没用呢?”
“没用?”镇元子冷笑一声,“刚才那丫头的符能让草发芽,你说有没有用?符不是神仙给的,是人自己争来的。你越怕画错,就越画不出东西。”
玄阳补充:“符的本质,是沟通。你能感知地脉,就已经完成了最难的一步。剩下的,只是表达方式。”
午后,静感园正式启用。这是一片新开辟的空地,地面铺了一层细沙,便于赤足行走。镇元子亲自布下一道隐阵,能放大地脉波动,帮助初学者捕捉细微变化。
玄阳则回到学堂,在石壁上刻下新的符文体系。他不再单独传授固定符形,而是引导弟子将感知到的律动转化为个性化符号。有人画出螺旋状回纹,对应地下水流;有人勾勒交错直线,模拟山体震动;还有一个少年,竟用断续点痕记录了鸟雀落枝时的微震。
“这些都不是标准符。”玄阳站在石壁前,“但它们是真的。”
镇元子倚在门边听着,忽然开口:“你知道五庄观里的果树吗?千年才熟一次,不是因为慢,是因为每结一颗果,都要等地气走完一轮循环。你们现在学的,就是等那一口气到位。”
玄阳回头看他:“所以你不急。”
“急也没用。”镇元子走进来,伸手抚过石壁上的新符,“就像种树,根扎得深,上面才能长得稳。”
几天后,第一批融合地脉感知的实战符投入使用。他们在聚居地外围布设警戒线,将“地闻符”嵌入石桩。一旦地下有异常震动,符文便会泛起青光,提前示警。
效果远超预期。某夜,东南方向地层出现轻微扭曲,符桩接连亮起。玄阳和镇元子赶到现场,发现一处隐藏裂隙正在缓慢扩张——正是此前蚀脉符印残留影响的延伸。
“它想绕开主阵。”镇元子蹲下检查,“可惜忘了,现在连土里都在听。”
玄阳取出一张新制符纸,以指为引,将净化之意注入其中。这张符不同于以往,底部带有波浪状基纹,正是来自“地闻符”的结构特征。
符纸贴上岩壁,光芒渐盛。裂缝中的阴寒之气如遇烈阳,迅速退缩。
“有效。”玄阳低声道。
“不只是有效。”镇元子看着退散的黑气,“它是活的。以前的符是堵,现在的符是化。它能顺着地气找到病根。”
玄阳将剩余几张符分发给几名弟子,命他们沿地脉走向埋设。任务完成后,众人返回学堂。
当晚,玄阳独自坐在石阶上,打开通天箓。副页中,“地闻符”静静悬浮,周围已有十余道衍生符文围绕其旋转,形态各异,却皆带地脉痕迹。
他抬起手,从袖中取出那张曾令他警觉的蚀脉符印。如今它已被彻底改写,符纹逆转,化作一道封印核心,正缓缓沉入箓页深处,最终没入地基图谱之中。
第二日清晨,双师授课正式开始。玄阳讲符意演变,镇元子授地感之法。两人配合默契,无需言语,也能感知对方节奏。
一个月后,人族聚居地的防御体系焕然一新。不仅主阵更加稳固,连最外围的哨点也能独立预警、初步应对。孩子们不再只是临摹符形,而是开始记录自己的“听见”。
这一天,镇元子带来一块新石碑,立于静感园中央。
碑上无字。
“谁能在三天内,用‘地闻’感应写出一道有用的符,名字就刻在这儿。”他宣布。
少年们摩拳擦掌,纷纷进入状态。
玄阳站在桃树下观望。阳光穿过枝叶,洒在他肩头。他忽然察觉,袖中断续传来一阵轻震。
低头一看,通天箓微微发烫,副页中一道新生符文正在闪烁——那是昨夜一名孩童所绘的“夜巡符”,本用于监测夜间地动,此刻却持续发出警示信号。
玄阳神色一凝,立刻召来镇元子。
两人疾步走向东南防线。沿途符桩未亮,地表平静如常。但当他们靠近一处旧裂口时,玄阳突然抬手止步。
“下面不对。”
镇元子单膝跪地,手掌贴上泥土。片刻后,他缓缓抬头:“有东西在往下钻,速度很慢,避开了所有感知节点。”
玄阳蹲下,将耳贴近地面。
一声极细微的刮擦声,顺着地脉传来,像是某种坚硬之物在岩层间缓缓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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