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下摆扫过石阶最后一级,鞋底碾碎的叶片还嵌在缝隙里,绿意未褪。符衍脚步未停,肩头忽然一沉,像是被谁从背后轻轻推了一把。
他没回头。
拂尘已横在身侧,尘丝微颤,一道太极弧光自腕底旋出,贴着地面荡开。弧光掠过之处,空气像水纹般裂开细纹,一道暗红剑气从中蜿蜒而出,如蛇游走,绕过光幕,直扑肩井。
丹田里的符印猛地一跳。
阴阳二气自发上涌,在肩头凝成半寸薄盾。剑气刺入,盾面崩裂,气劲炸开一道血线,青衫瞬间洇红。他膝盖微屈,脚底石板无声碎裂,裂纹蛛网般蔓延三尺。
血不是喷的,是渗的。一滴顺着臂肘滑下,砸在尘丝上,溅成更小的星点。
他仍没回头。
左手按地,掌心触到山根深处传来的震动——不是雷,不是风,是某种东西在地下翻身。右手拂尘倒插进石缝,灵机顺着尘杆涌入体内,经脉里乱窜的剑气被短暂封住,像冰镇住沸水。
肩头的伤口不再流血,但那股寒意还在往骨头里钻。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伤。阿鼻剑气,不杀人,杀道。
它在啃他的符印。
丹田里,那枚刚成形的阴阳符印正缓缓旋转,像磨盘碾碎谷粒。每转一圈,就吞进去一丝游走的剑气。被吞噬的剑气不散,反而在符纹间隙沉淀下来,变成一缕暗红斑痕,如同墨里掺了血。
他闭眼。
神识沉入内府,看见符印中央那道太极裂痕微微开合,像一张嘴。它在吃,也在记。记这剑气的走势,记它的煞意来源,记它如何绕过防御、如何避开心脉、如何专攻本源。
记住了,就能画出来。
他睁眼时,天上的紫气已经淡了,可血光还在。不是从天上来的,是从地底冒的。昆仑山根处,岩层裂开一道口子,猩红雾气喷涌而出,翻卷如潮,瞬间在半空凝成一片血海虚影。
海中无浪,却有无数面孔在翻滚、扭曲、张嘴无声嘶吼。它们不朝他看,只盯着他脚下的土地。
一道黑影踏着血雾走来。
没有脚步声,也不曾触地。他像浮在血海上,每一步都让虚影震荡。黑袍宽大,兜帽遮脸,唯有手中一柄长剑,通体漆黑,剑脊刻满扭曲符文,剑尖垂地,拖出一串血珠。
剑名阿鼻。
剑未抬,剑气已至。这一次不是偷袭,是压境。空气凝成血霜,簌簌落在符衍肩头伤口上,又化作黑烟腾起。
他不动。
拂尘抽出石缝,尘丝垂落,末端沾着那滴血。他用指尖轻轻一抹,将血涂在石面上,顺势划出一道残符。符不成形,只有几道断线,像是随手画下的记号。
可就在符痕落定的刹那,他眉心的符纹突然发烫,体内符印嗡鸣一声,将刚才那道剑气的轨迹、血海的波动、冥河的气息,尽数压进这道残符里。
符灰未散,留在石上。
冥河终于开口,声音像砂石碾过枯骨:“你画符,是在记我?”
符衍不答。
他右手微抬,拂尘尖指向对方心口,动作很慢,却稳得像山根未动。他知道,这一剑之后,不会再有第二次偷袭。接下来的每一招,都是明杀。
冥河笑了。
黑袍鼓动,血海虚影猛然下沉,仿佛整片海域要从天而降,将他吞没。阿鼻剑离地三寸,剑身符文逐一亮起,每亮一道,天地就暗一分。当最后一道符文燃起时,剑尖离地,直指符衍眉心。
剑气未出,风已断。
昆仑山体剧烈震颤,守山神将瘫在殿前,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远处童子跪在玉阶上,玉简滚落一旁,手指抠进石缝,指甲翻裂也不觉痛。
血海压顶,阿鼻悬空。
符衍左手按住肩伤,右手拂尘横在胸前,尘丝绷紧如弦。他脚下那道残符突然裂开,灰烬飘起,在空中凝成一道极淡的符影,挡在他与剑锋之间。
符影刚成,便被剑气洞穿。
可就在被击碎的瞬间,那道符影竟反向吸走一丝剑气,融入灰烬,落回石面,重新聚成更完整的符痕。
冥河瞳孔微缩。
他察觉了——那不是防御,是抄录。
他在用伤换记,用血换痕,用命换一道能复刻阿鼻剑气的符。
“异类。”冥河低语,剑势不变,“你以为符能载道,就能载住我?”
符衍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穿透血海:“符不载你,符载你走的路。”
话音落,他肩头伤口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流到拂尘杆上。血未滴落,反而被尘杆吸收,顺着金丝缠绕的纹路,一路涌向顶端。
拂尘忽然亮了。
不是光,是符意。那道残符的轨迹,正沿着尘丝缓缓浮现,如同烙印重生。
冥河眼神一冷。
阿鼻剑骤然斩下。
剑未至,血海已裂开一道深渊,仿佛天地被劈成两半。剑气如瀑,直灌而下,目标不再是符衍本人,而是他脚下的土地——斩道基,断气运,灭因果。
就在剑气临身刹那,符衍左手猛地拍地。
掌心压住那道残符,体内符印全力轮转,阴阳二气倾泻而出,顺着经脉灌入石中。残符吸饱灵机,瞬间亮起,化作一道逆向符流,迎着剑气冲天而起。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
没有巨响,只有“嗤”的一声,像热铁浸入冷水。
剑气被符流缠住,硬生生拖慢半息。就在这半息之间,符衍右手拂尘横扫,尘丝上的血符脱杆而出,贴在阿鼻剑气侧面,像藤蔓缠上利刃。
剑气微滞。
那一滞,让他腾出时间,左手翻转,掌心多了一撮灰——是刚才残符烧尽留下的符灰。他五指一合,再张开时,灰已不见。
但地上那道符痕,多了三道新划的笔画。
冥河察觉不对,欲收剑。
迟了。
那撮符灰早已随他动作渗入经脉,顺着阿鼻剑气的反向波动,悄然逆流而上,钻进了冥河自己的识海。
灰里藏着符意——不是攻击,是追踪。
只要阿鼻剑再出,无论多远,符衍都能画出一模一样的轨迹。
冥河终于动容。
他第一次正眼看符衍,黑袍下的目光如刀刮骨:“你不怕死?”
符衍喘了口气,肩头血流不止,声音却稳:“怕。可符不能停。”
冥河沉默片刻,忽然抬手。
阿鼻剑收回,血海虚影缓缓下沉,地底裂缝开始闭合。猩红雾气退去,昆仑山体震动渐止。
“今日不杀你。”他说,“等你把我的剑,画成你的符。”
他转身,黑袍卷起最后几缕血雾,身影渐渐淡去。
符衍没动。
直到冥河彻底消失,他才缓缓跪倒,右手撑地,拂尘脱手,尘杆插进石缝,颤了三下,终于静止。
他低头看左手掌心。
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被无形之物割开。裂痕深处,渗出的不是血,是一缕暗红雾气,正缓缓盘旋,凝聚成一个微小的符点。
他合拢手掌,将那点雾符握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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