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者”最后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因击退“意义之敌”而升起的一丝振奋。叙事层,执笔者……这些词语所代表的含义,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凡俗生命的意志。他们所有的奋斗,所有的爱恨情仇,所有的文明兴衰,都可能只是更高维度存在笔下的一个段落,甚至一个注脚?
这种认知带来的虚无感,比“意义沙海”的侵蚀更加致命。
叶瑾萱脸色苍白,依靠着石柱才能站稳,青鸾本源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那不是力量耗尽,而是信念根基被动摇的体现。若一切早已被书写,那么坚守、净化、生命……这些她所秉持的道,意义何在?
陆辰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最初的震惊与荒谬感过后,一股源自龙皇血脉深处、更源于他自身不屈意志的暴怒,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他猛地站直身体,周身原本与帝国合鸣之力交融的暗金色辉光,骤然变得极端不稳定,边缘处甚至燃烧起一种近乎黑色的、代表着极致愤怒与叛逆的火焰!秩序星碑的虚影在他身后剧烈震荡,不再是稳固的象征,反而像是要挣脱某种无形的枷锁!
“书写?剧本?执笔者?”陆辰的声音不再恢弘,而是带着一种从齿缝间挤出的、冰冷的嘶哑,“谁赋予‘祂们’执笔的权力?!谁规定龙渊的故事,要由‘祂们’来定下结局?!”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实质的利剑,狠狠刺向那片苍白、仿佛蕴含着无数被删除故事的沙海深处。
“朕统御星海,界定秩序,非为成为他人故事里的丰碑!朕与瑾萱携手,净化归墟,开辟新生,非为演绎一场取悦旁观者的戏剧!龙渊亿兆子民的悲欢,帝国的辉煌与挣扎,其重量,岂是区区‘叙事’二字可以轻描淡写?!”
每说一句,他周身那叛逆的火焰就炽盛一分!那不仅仅是情绪的宣泄,更是一种对自身存在、对帝国命运的绝对主权宣言!他在以自身的意志,强行否定那“被书写”的命运!
“辰……”叶瑾萱感受到陆辰那几乎要燃烧灵魂的怒意与决绝,心中的迷茫与虚无竟被这股霸道绝伦的叛逆之火驱散了几分。她看着他的背影,那仿佛要与整个既定“叙事”为敌的姿态,让她想起了他当年面对归墟时,那同样不容置疑的“定义”之力。
只是这一次,他要定义的,不再是眼前的星空,而是……自身存在的根本性质!
“你说得对……”叶瑾萱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青鸾之力再次亮起,但这一次,那清辉之中,也融入了一丝决绝的涅盘之意!“我们的故事,我们的意义,只能由我们自己来赋予!就算这宇宙是牢笼,是书页,我们也要烧穿这牢笼,涂改这书页!”
她走到陆辰身边,青碧色的涅盘之火与陆辰暗金色的叛逆之焰开始交融,化作一种混沌色的、不断扭曲着周围概念、仿佛要焚尽一切既定规则的篡改之炎!
“好!这才是我陆辰的帝后!”陆辰长笑一声,笑声中却无半分欢愉,只有破釜沉舟的疯狂与决意,“既然‘祂们’以叙事为牢,以意义为饵,那朕便……篡了这火!夺了这笔!”
他猛地将融合了两人意志与帝国合鸣之力的“篡改之炎”凝聚于掌心,并非攻向沙海,而是狠狠按向自己的眉心——龙皇印玺所在之处!同时也按向了叶瑾萱额间的青鸾本源结晶!
“以龙渊之意志为基!以吾等存在为本!重定——吾之叙事!”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危险的尝试!他们不是在对抗外敌,而是在从根本上篡改自身在“叙事层”的定义!他们要强行将自己,从“被书写者”的序列中,剥离出来!哪怕只是暂时的,局部的!
“轰——!!!”
无法形容的剧痛席卷了两人的灵魂!那感觉,仿佛有人用烧红的烙铁,直接灼烧、修改他们存在的“源代码”!龙皇印玺剧烈震颤,其上代表统御万法的符文竟然开始扭曲、变形;青鸾本源结晶清辉乱闪,内部蕴含的生命道则仿佛在经历着崩坏与重组!
他们周围石柱遗迹的光芒疯狂闪烁,那些古老的、关于存在与定义的印记明灭不定,似乎也在回应着这忤逆的举动。整个“意义沙海”仿佛被激怒了,苍白流沙掀起万丈狂澜,比之前更多的“意义之敌”化身——足足九个!——在沙海中凝聚,带着滔天的“否定”意志,碾压而来!
但陆辰和叶瑾萱已然不顾一切!
他们的意识在剧痛中仿佛被撕裂,又在那“篡改之炎”的煅烧下强行粘合。一些陌生的、破碎的、仿佛来自“叙事层面”的碎片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他们的感知:
他们“看”到了一条原本清晰无比、标注着“龙渊帝国”命运走向的“叙事线”,此刻正在他们自身意志的冲击下,变得模糊、分叉、充满了不确定的“噪点”!
他们“感觉”到那冥冥之中、冰冷注视着一切的“执笔者”意志,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与扰动!仿佛书写者的笔,因为纸上字符的突然“反抗”而顿了一下!
甚至,他们凭借这燃烧自我换来的、短暂触及叙事层面的视角,隐约捕捉到了那九个新凝聚的“意义之敌”化身,其内部运行的、代表“删除”权限的法则结构!那结构……并非完美无瑕,在应对这种源自叙事层面的“篡改”时,似乎存在着一丝……逻辑延迟!
就是现在!
陆辰和叶瑾萱同时睁开了“眼睛”——那不再是物质的眼睛,而是燃烧着“篡改之炎”的、叙事层面的“视角”!
面对那九个携带着毁灭意志扑来的怪物,他们没有防御,没有闪避,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凝聚成一道无声的、直接作用于叙事层面的篡改指令,对准了冲在最前方的那个“意义之敌”化身,其核心的“否定”法则结构,那最细微的“逻辑延迟”节点,狠狠“凿”了下去!
“于此叙事瞬间——汝之‘否定’——定义错误!”
这不是能量的对撞,这是规则层面的篡改!是强行在“故事”里,插入了一句矛盾的“旁白”!
“啵——”
一声轻微得仿佛气泡破裂,却又响彻在概念层面的异响传来。
那个冲在最前面的“意义之敌”化身,其核心的空洞猛地一缩,紧接着,其整个由消逝幻影构成的身体,如同程序遇到了无法解决的bug,开始疯狂地自我复制、自我覆盖、自我矛盾!它那绝对的“否定”权限,在自身逻辑被局部篡改的瞬间,陷入了无法调和的悖论之中!
它没有爆炸,没有消散,而是……卡住了。像一段陷入死循环的代码,僵直在原地,不断重复着无效的“否定”与“被否定”,构成了一幅极其诡异荒诞的景象!
另外八个“意义之敌”化身的攻势,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超出它们处理权限的“叙事异常”而出现了瞬间的混乱!
成功了!尽管只是针对一个化身,尽管可能只维持极短的时间,但他们确实做到了!以燃烧自身存在为代价,他们强行“篡改”了局部的“叙事”,造成了“意义之敌”系统层面的混乱!
陆辰和叶瑾萱的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灵魂如同风中残烛,那“篡改之炎”也黯淡下去。方才那一击,消耗的是他们存在的根本。
但他们的眼中,却燃烧着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的光芒!
有震惊,有后怕,但更多的是——希望!
执笔之人,并非全知全能!叙事层面,也存在可以被利用的规则和漏洞!“意义之敌”这套清理程序,并非无法对抗!
“看到了吗……瑾萱……”陆辰的声音虚弱却带着笑意,“‘祂们’的笔……并非……不可抗拒……”
叶瑾萱靠在他身上,同样虚弱,却用力点头:“我们……找到了……方向……”
虽然前路依旧漫漫,虽然代价无比惨重,但他们终于在这绝望的“叙事牢笼”中,亲手凿出了第一道裂缝!
而这道裂缝,以及他们这忤逆的“篡火之念”,无疑已经引起了那更高层面,“执笔者”的……真正注视。
沙海依旧翻涌,剩下的八个“意义之敌”化身重新调整,带着更加冰冷的杀意逼近。但这一次,陆辰和叶瑾萱眼中,已再无半分迷茫与恐惧。
他们以残存的力量相互支撑,凝视着前方。
帝国的故事,将由他们自己,继续书写下去。无论执笔者是谁,都休想轻易翻过这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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