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裹着黄沙如巨兽般扑来,囚车的木轮在狂风中剧烈震颤,像是随时会散架。苏念死死将锦书按在身下,另一只手攥着车板边缘,砂砾打在脸颊上,疼得她牙床发酸。第一章末尾那尖嘴官差摸出的短刀还在锦书衣襟里,此刻却没了动静 —— 想来这等贪生怕死之辈,早躲去避风处了。
“小姐,车…… 车要翻了!” 锦书的声音被风声撕得破碎。苏念睁眼,透过车帘缝隙看见远处有处低矮的土坡,忙喊道:“抓稳我,我们往土坡那边爬!” 她知道,在戈壁沙暴里,暴露在空旷地带只有死路一条。
两人跌跌撞撞爬下车,刚迈出两步,苏念脚下一绊,竟撞上了蜷缩在地上的尖嘴官差。他被风沙迷了眼,正捂着脑袋咒骂,那把短刀掉在一旁的沙地里。苏念心头一紧,趁他没反应,迅速捡起短刀塞回锦书怀里:“收好,别让官差看见。”
好不容易躲到土坡后,两人紧紧贴着岩壁。黄沙如冰雹般砸在土坡上,发出 “簌簌” 的声响,苏念将锦书的头按在自己肩上,用残破的衣袖挡住她的脸。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弱,漫天黄沙终于散去,戈壁又恢复了死寂,只剩空气中呛人的尘土味。
“咳…… 咳咳……” 锦书扶着土坡咳嗽,脸上满是沙尘,头发乱得像枯草。苏念也好不到哪里去,嘴角被砂砾划破,渗出血丝,但她顾不上疼,起身便去查看其他流放者 —— 人群里,一个白发老人正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额头冒冷汗,脸色蜡黄,正是之前见过的张老。
“张老,您怎么了?” 苏念快步走过去。她学医多年,一眼就看出是急性肠胃炎 —— 多半是连日吃了变质的干粮,又喝了不干净的水所致。
“肚…… 肚子疼得厉害……” 张老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怕是…… 撑不到戍边营了……”
周围的流放者围了过来,却没人敢上前。横肉官差这时也走了过来,瞥了眼张老,不耐烦地踢了踢他的腿:“死不了就赶紧起来!耽误了行程,大家都渴死在这儿!”
“他这是急性肠胃炎,再拖会脱水休克。” 苏念抬头看向官差,语气坚定,“我能治,但需要找草药。”
“你能治?” 尖嘴官差拄着棍子一瘸一拐走来,眼神里满是嘲讽,“一个娇生惯养的嫡女,还会治病?怕不是想拖延时间,等救兵吧!”
苏念没理会他的讥讽,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戈壁滩:“那边有骆驼刺和沙棘果。骆驼刺的根能清热解渴,沙棘果含鞣酸,能缓解肠胃痉挛。给我半个时辰,若是治不好张老,任凭你们处置。” 她特意加重 “任凭处置” 四个字 —— 她知道,眼下只能用实力证明自己,才能争取生存空间。
横肉官差犹豫了。若是张老死了,少个人分粮水,倒也省心;可若是这罪奴真能治病,后续路上或许还用得上。他瞥了眼快晕过去的张老,又看了看苏念笃定的眼神,最终哼了一声:“就给你半个时辰!敢耍花样,我让你跟这老东西一起喂狼!”
苏念立刻拉着锦书往戈壁滩走。沙子滚烫,踩在上面像踩在炭火上,锦书的布鞋很快就被磨破,脚趾渗出血来。“小姐,我自己去寻吧,你身子还弱。” 锦书咬着牙说。
“一起去,快些。” 苏念蹲下身,指着一丛贴地生长、带尖刺的植物,“这是骆驼刺,根要挖深些才够水分。你摘沙棘果,小心别被刺扎到。” 她从锦书怀里摸出短刀,用刀背小心地刨开沙土 —— 刀刃太锋利,怕划破根部影响药效。
锦书学着苏念的样子,踮着脚摘沙棘果。红色的小果子挂满枝头,酸涩的气味扑鼻而来,她咽了咽口水,却一个也没敢吃。苏念看在眼里,心里微暖 —— 这丫鬟虽胆小,却忠心耿耿,难怪原身待她如姐妹。
半个时辰一到,两人提着装满草药的布包跑回去。张老已经快没力气说话,苏念立刻动手:将骆驼刺根洗净,用石头砸烂挤出汁液,又把沙棘果捏碎,和汁液混在一起。“锦书,扶着张老,慢慢喂他喝。”
药液酸涩难咽,张老喝了两口就想吐,苏念轻声安抚:“张老,忍一忍,喝下去就不疼了。” 锦书也在一旁轻声劝说,好不容易才让张老把药液喝完。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张老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腹痛也缓解了不少。他撑着坐起来,对着苏念作揖:“沈小姐,多谢救命之恩!老夫…… 老夫以前是你父亲的部下,当年若不是李嵩诬陷,沈将军也不会……” 说到这里,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却给苏念递了个眼神 —— 显然,有些话不便在官差面前说。
苏念心里一动,刚想追问,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青色长衫的男子骑着黑马走来,身后跟着两个随从,马背上驮着帆布包袱,看起来像是行商。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温润,眉梢却带着几分锐利,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玉佩,随着马蹄声轻轻晃动。
他在离队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扫过苏念手里的草药,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开口:“诸位可是遭遇沙暴?我是往来漠北的商人,车上有干粮和伤药,若是不嫌弃,便拿些去用。”
横肉官差眼睛一亮,刚要上前,却被苏念拉住。她总觉得这男子不简单 —— 寻常商人哪有这般气度?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太过专注,像是在观察什么。“多谢公子好意,只是我们是流放罪奴,不敢叨扰。” 苏念微微欠身,语气疏离。
男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姑娘不必多心,出门在外,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他示意随从放下一个布包,“这里有两袋麦饼和一瓶伤药,权当我的一点心意。” 说完,他又看了苏念一眼,目光在沙棘果上停留一瞬,便骑着马离开了。
苏念打开布包,里面果然有两袋精致的麦饼,还有一瓶用青瓷瓶装着的伤药。她拧开瓶盖,一股淡淡的薄荷味扑面而来 —— 这药膏质地细腻,不像是普通民间伤药,倒像是官宦人家用的。手指摸到布包内侧,突然触到一个硬物,她悄悄摸出来一看,是一小块碎玉,上面刻着一个 “晏” 字。
“小姐,这是什么?” 锦书凑过来看。苏念把碎玉藏进衣襟,摇摇头:“许是商人不小心掉进去的,别声张。” 她抬头望向男子远去的方向,心里满是疑惑 —— 这 “晏” 字是什么意思?他真的只是普通商人吗?
“沈小姐,这麦饼和伤药,该拿出来分了吧?” 尖嘴官差突然凑过来,眼神贪婪,“大家都是一起流放的,总不能你们独占吧?”
苏念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官差大人,这是商人送给我的谢礼 —— 他丢了玉佩,我帮他捡到了。若是分了,回头商人来要,大人负责赔吗?” 她故意提起玉佩,赌这贪财的官差不敢冒险。
尖嘴官差果然噎住,悻悻地走了。张老在一旁帮腔:“就是!这是沈小姐应得的!谁要是敢抢,先问过我!” 其他流放者也纷纷附和 —— 刚才苏念救了张老,大家心里都记着情分。
苏念松了口气,低头整理布包时,指尖又触到一个硬物 —— 布包底部竟藏着一张折叠的残图,上面画着几条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是驿站的位置,角落还有个模糊的标记,像是漠北戍边营的符号。
“小姐,该赶路了。” 锦书提醒道。苏念把残图折好藏进衣襟,跟着队伍往前走。戈壁的夕阳染红了天空,她回头望了一眼男子远去的方向,心里疑云重重 —— 这青衫客到底是谁?碎玉和残图,是无意留下的,还是故意给她的线索?
而此刻,沙丘后的阴影里,顾晏勒住马,看着流放队伍远去的方向。随从低声道:“大人,残图和碎玉都留下了,沈小姐似乎察觉了异常。”
顾晏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她若察觉不出,倒辜负了沈知远的女儿身份。继续跟着,别让她出事 —— 李嵩的人,怕是快到了。”
随从应了声 “是”,两人策马消失在黄沙中。苏念并不知道,这张残图将是她寻得父亲冤案证据的关键,更不知道,一场新的危机,正悄然向她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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