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赫露的大房车轰隆隆开出了悦和园。冷冰霜站在门口叮嘱：“见了长辈嘴甜点儿，就说……就说我们想请家人来聚聚。”
“放心吧娘！”
赫露探出头挥挥手：“我可是太妹露，没有我搞不定的场面！”
夕阳刚刚变了颜色，刚坐在玻璃屋喝茶胡明佳手机就响了，是赫露发来的语音，带着点咋咋呼呼的兴奋：“十四姨，我刚跟晴姨妈申请了‘特殊任务’，需要你配合我！”
听到赫露的声音，冷冰霜笑了：“这个丫头，明明是硬派给她的任务，昨天撅着嘴走的，今天却来吹牛！”
姜雪莲接过来说：“看样子是挺顺利！”
“太妹露就是太妹露，没什么能拦住她的。”
许慧瑶也笑了。
听赫露在电话里说完，胡明佳看了眼赫铭，按下语音键：“放心吧，几点到提前告诉我就行。”
“知道啦！保证完成任务！”
几天后的傍晚，许慧瑶正在园子里指挥机器人浇花，就听见房车的喇叭声由远及近。她抬头一看，赫露的房车歪歪扭扭地停在门口，车门一开，赫露先跳下来，脸上带着点“大功告成”的得意，后面跟着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是赫铭的父母，再往后，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服，正是赫铭的叔叔赫勇。
“我哥呢？”赫露扯着嗓子喊：“我把你最想见的人接来啦！”
胡明佳跑过来狠狠的拧了一把赫露说：“不是说好了提前通知我吗？”
赫露却嬉笑的说：“我带我爹、我娘来看我哥，还用提前说吗？”
前几天赫露来电话说去接赫铭的父母。胡明佳担心老人家看到赫铭的样子会不舒服，原本打算让赫铭在园子里摆弄花草，老人第一眼看到儿子平安无事会心安一些，没想到赫露这个家伙直接把老人带来了。
赫铭正在养生堂的针灸室里，冷冰霜刚给他的左腿扎完最后一针。听到喊声，他的手猛地攥紧了床单，膝盖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比平时更厉害。
“别慌。”
冷冰霜按住他的肩膀：“你爹娘来之前，赫露给我发过消息，说叔叔这几年总念叨，想看看‘能让植物起死回生’的悦和园。”
赫铭被林晚禾扶着站起来时，腿还在软。走到园子门口，他一眼就看见母亲红着眼眶朝他挥手，父亲背对着他，正在跟许慧瑶说话。
而轮椅上的叔叔正抬头看着悦和园的葡萄架，嘴角带着点笑——那笑容，跟赫铭记忆里那个扣篮的少年重合了。
“小铭。”
叔叔先开口，声音有点哑。
“你这园子比咱们老家的葡萄架高多了。”
赫铭的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倒是赫露跑过来，把叔叔的轮椅往赫铭身边推了推：“叔，你看这轮椅，比你家里那个好用不？穆高哥说，这玩意儿能自己爬坡呢！”
赫勇低头摸了摸智能轮椅的扶手，又看了看赫铭的腿，突然笑了：“你小子，小时候总偷我篮球，现在腿也不行了？”
这话戳中了赫铭的痛处，他的脸瞬间白了。没想到赫勇又说：“我刚发病那会儿，比你还糟，连筷子都拿不住。你看现在，”他抬起右手，稳稳地比了个“扣篮”的手势，“前天在服务区，我还帮你妈提了桶水呢。”
“你叔当年可是左右脑都发病了，双手双腿都不听使唤……”
父亲没说完，叔叔站起来走了两步。尽管有些艰难，可叔叔能走了，赫铭觉得心里安稳了一些。
晚饭时，悦和园在园子里摆了两个长桌。赫铭的母亲拉着他的手，眼泪掉个不停：“你这孩子，病了怎么不跟家里说？要不是露丫头找到家里，我们还以为你在外面好好的……”
“妈，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赫铭终于挤出句话，声音有点抖，左腿在桌子底下又开始抽，他下意识往回收，却被叔叔的脚轻轻碰了一下。
“别藏。”
赫勇低声说：“我坐轮椅的头三年，吃饭时腿抖得能把碗晃下来，现在不也照样吃？”
他夹了块排骨放在赫铭碗里，“你这园子里的医生，比我见过的都厉害！”
赫铭没点头，也没摇头，倒是胡明佳端着汤过来笑着说：“赫勇大哥以前是篮球队的吧？我听赫铭说，您年轻时能原地起跳抓篮板？”
赫勇的眼睛亮了：“你怎么知道？”
“赫铭说的呀。”
胡明佳放下汤碗：“看您这胳膊的肌肉线条，就知道以前练得勤。我最近在研究‘运动康复’，想找个懂篮球的人聊聊，你有空不？”
“晚禾在哪里？我听说了，多亏了那丫头！
小铭，在外边熬着苦，为啥不回家？”
“你这老婆子，人家女朋友在这，为啥要回家？”
听赫铭的妈妈唠叨个不停，赫铭的父亲说了一句。
“爸爸妈妈，猜猜哪个是您未来的儿媳妇？”
徐慧瑶搂着林晚禾来到赫铭父母面前。
赫铭的妈妈笑了：“这个孩子，刚才咱们聊过，你不是许……慧瑶……对，大管家许慧瑶吗？”
赫铭的妈妈站起来，一把抱住林晚禾：“这就是我儿媳妇，还什么未来的？”
大家喝着酒，热闹的聊着天，赫铭的父母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赫勇突然站起来，他想绕着桌子走一圈，跟大家碰个杯，给侄儿赫铭看看。
刚走了两步，险些摔倒，被胡灵芝一把扶住：“急不得，慢慢来。”
接下来的几天，悦和园里多了道特别的风景：赫勇每天被胡灵芝“请”去康复室，说是“聊篮球”，其实是胡灵芝带着徒弟给他做针灸，刘丽在一旁记录数据，穆高则推着他的智能轮椅，在园子里练习“爬坡”“转弯”，美其名曰“测试轮椅性能”。
深夜……
赫铭听到“吭哧吭哧”的声音，他来到园子里，转过养身堂，是叔叔赫勇在练习走路，双腿无力挣扎着，叔叔却依然坚持着。
赫铭想上前扶住叔叔，伸出手，脚步却转了回去。
躺在大客厅的地板上，看着三个哥哥睡的正香，听着隔壁嫂子们轻微的鼾声，赫铭笑了。
叔叔终于可以走了，虽然才起步，总会有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里，赫铭的父母被许慧瑶带着逛菜园、看儿童乐园，每天都乐呵呵的，倒没再提赫铭的病情。只有赫铭自己总躲着叔叔。直到第七天早上，他在天台上晨练，听见身后有轮椅的轱辘声，回头一看，是赫勇自己开着智能轮椅上来了。
“这轮椅是真方便。”
赫勇停下轮椅，看着赫铭，“比我家里那个强多了——不过再方便，也不如自己走两步。”
赫铭的腿又开始抖，他转身想走，却被叔叔叫住：“你以为我这些年不想站起来？”
赫勇的声音沉了沉：“刚坐轮椅那会儿，我跟你一样，觉得这辈子完了。直到前几天，露丫头把我拉到这儿，胡医生给我扎针时，我这左腿突然抽了一下——像你现在这样。”
他指了指赫铭的膝盖，“但那不是坏事，是神经在醒呢。”
赫铭猛地抬头。
“昨天下午……”
赫勇突然笑了，笑得有点得意：“我在康复室试着站了站，冷医生说，我能自己站稳三秒钟了。”
他顿了顿，看着赫铭：“你爷爷走得早，没赶上好时候。但咱们不一样，小铭，你看这轮椅，是让你歇脚的，不是让你扎根的。”
话音刚落，赫铭的左腿又抽了一下，这次他没躲，反而盯着膝盖看了几秒，然后慢慢抬起头，眼里的雾好像散了点。
“叔，”他开口，声音有点涩：“胡医生说，等你能站稳十秒，就教你投篮。”
赫勇的眼睛亮得像星星：“真的？”
“真的。”
赫铭的嘴角，终于有了点笑意。
赫铭没提他看见叔叔昨晚在锻炼走路了，叔叔也没说他已经可以站稳十秒了。
那天下午，悦和园的篮球架下格外热闹。赫勇坐在智能轮椅上，赫铭站在旁边，两人轮流投着球。赫勇的投球姿势还很生涩，赫铭的左腿时不时抖一下，但篮球撞在篮板上的声音，比任何语言都更响亮——那是希望落地的声音。
刚刚举起篮球的赫铭突然停住了，他看了看周围，酷爱篮球的杨爸爸们在哪？杨光辉也没来，杨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昨天就没见人。
“投篮啊！”
叔叔催促着他，林晚禾抢过篮球，投入篮筐里。
“怎么了？”
徐云清坐着轮椅冲过去抢下了正在落地的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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