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李大爷那枚惊天地泣鬼神的塑料叉子落地之后,被按下了暂停键,而且一停就是足足半分钟。
值班室里,只剩下尸王老将趴在地上,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发出的、细微的“咯咯”声——那是它牙齿打颤的动静。除此之外,就是一片死寂,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咔哒”声,以及苏婉自己那颗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的心跳。
苏婉举着玉镯光盾的手臂,早就酸麻得没了知觉,但她忘了放下。她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垃圾桶里那枚安静躺着的塑料叉子。脑子里像是有一万只尖叫鸡在同时咆哮,又像是有个施工队在里面用电钻疯狂作业,把她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轰成了彻头彻尾的废墟,连块完整的砖头都没剩下。
塑料叉子……
尸王全力一击……
吞噬湮灭……
这几个词在她脑子里排列组合,无论怎么排,得出的结论都指向一个她无法理解、甚至不敢去细想的恐怖方向。这已经不是“深藏不露”能形容的了,这他妈是“降维打击”!是规则层面的碾压!
她身后的队员们,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拿扫描仪的那个小伙儿,脸白得跟刚从面粉缸里捞出来似的,手里的仪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都摔裂了,他也浑然不觉。另一个端着符文步枪的老兵,手指还扣在扳机上,但整个人已经进入了某种“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哲学思考状态。
李云枫看着这一屋子仿佛集体中了定身术的人,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他走到苏婉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喂?苏队长?回神了嘿!”他的声音把苏婉从宕机状态强行拉了回来。
苏婉一个激灵,猛地看向近在咫尺的李云枫,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茫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敬畏?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举着光盾的手终于缓缓放下,玉镯上的光芒也随之熄灭。
“李……李先生……”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在摩擦,“刚才……那是……”
她想问那到底是什么力量,但那枚塑料叉子的形象实在太具有冲击力,让她的问题卡在喉咙里,怎么也问不完整。
李云枫却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他摆摆手,打断了苏婉的话,语气带着点埋怨:“我说苏队长,你们这大半夜的,兴师动众的,又是踹门又是拿枪指着的,到底是为啥啊?就为了它?”
他用下巴指了指还趴在地上装死的老将。
老将感受到目光,抖得更厉害了,恨不得把整个尸都嵌进地板缝里。
苏婉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今天遇到的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职权范围和理解能力。她必须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叫李云枫的保安,以及……整个事件的定性。
“李先生,”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专业和恭敬,“我们接到能量监测警报,显示这里有甲级灾害尸王将臣苏醒的迹象,按照规程,必须前来处理,确保市民安全。”
她看了一眼老将,补充道:“现在看来……情况确实比较……特殊。但尸王将臣危险性极高,我们必须将其带回局里进行严格评估和收容。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还请李先生理解。”
尽管语气恭敬,但苏婉还是坚持了原则。毕竟,让一个甲级灾害留在民间,哪怕它现在看起来很“温顺”,也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谁知道它会不会哪天又“情绪不稳定”?
李云枫听完,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他非但没有反对,反而点了点头:“哦,公事公办啊,理解理解。”
他这话让苏婉稍微松了口气,看来这位神秘大佬还是讲道理的。
但李云枫接下来的话,差点又让她一口气没上来。
只见李云枫转身走到值班桌旁,拉开一个抽屉,开始在里面翻找起来,嘴里还嘀咕着:“收容是吧?评估是吧?嗯……得办手续吧?我看看啊,我们这儿有没有相关的表格……”
苏婉和队员们面面相觑。手续?表格?这又是什么操作?
不一会儿,李云枫还真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本皱巴巴的、封面写着《永安居殡仪馆外来人员(物)临时登记簿》的东西。他哗啦啦地翻到最后一页,拿起一支圆珠笔,然后看向苏婉,非常认真地问:
“苏队长,你们那个什么局,全称叫什么来着?抬头我好写。”
苏婉:“……江、江南市灵异事件管理与研究局。”
“哦,灵异局。”李云枫点点头,在登记簿上歪歪扭扭地写下“灵异局”三个字,然后继续问:“那你们要把它带走,算是……借用?还是调拨?或者是……嗯,永久性接管?”
苏婉感觉自己的脑子又有点不够用了,她硬着头皮说:“是……是依法收容。”
“依法收容……那就是永久性的了呗。”李云枫在“事由”一栏写下了“依法收容”四个字,然后抬起头,看着苏婉,问出了一个让全场所有人,包括地上趴着的老将,都彻底石化的问题:
“那……你们需要它提供‘死亡证明’吗?或者,你们局里能给它补办一个?”
死亡证明?
给尸王将臣补办死亡证明?!
苏婉的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仿佛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了个外焦里嫩!她身后的队员们,表情管理彻底失控,有的在掐自己大腿确认是不是在做梦,有的已经开始眼神涣散,思考人生的意义了。
趴在地上的老将,也停止了颤抖,白翳眼珠里透露出极大的茫然。死亡证明?它都死了一百多年了,骨头都快烂没了,还要那玩意儿干啥?报销丧葬费吗?
李云枫看着苏婉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皱了皱眉,自顾自地分析起来:“你看啊,它这情况比较特殊。说是活的吧,它确实是个死的。说是死的吧,它现在又能动又能吼,还能打工。这身份界定很模糊啊。没有合法的‘死亡’或者‘非正常生物’身份证明,你们局里走流程会不会很麻烦?档案不好做吧?”
他说的那叫一个一本正经,好像真的在为一个临时工的劳务派遣手续操心。
“我这也是为你们着想。”李云枫叹了口气,一副“我懂你们体制内办事难”的表情,“要不这样,我先给它开个我们馆的‘临时寄存证明’,证明它是在我们这儿被发现的,目前处于……呃,‘待鉴定’状态。你们拿着这个证明,先把它带回去,该怎么评估怎么评估,等出了正式结论,需要补什么材料,咱们再沟通,行不?”
他说着,还真就在那本登记簿上唰唰写了起来:“今有不明身份古代尸身一具,暂存于我馆,现由江南市灵异局同志依法接管,特此证明。”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李云枫,字写得跟狗爬似的。
写完之后,他“刺啦”一声把那一页纸撕了下来,递向还在持续石化中的苏婉。
“喏,证明开好了。人……哦不,尸,你们可以带走了。”李云枫像是完成了一件多么麻烦的工作,松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了手机,“记得帮我把门带上啊,坏了锁,晚上灌风,冷。”
苏婉下意识地接过了那张轻飘飘的、还带着圆珠笔油墨味的“证明”。纸张粗糙,字迹潦草,内容荒诞不经。
但就是这样一张纸,此刻在她手里,却仿佛重若千钧!
她看着纸上“李云枫”那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又看了看地上那个因为听到要被带走而稍微抬起头、露出些许不安(但不敢反抗)的尸王,最后看向那个已经又开始刷起短视频、嘴里还跟着哼唧“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的年轻保安。
一股巨大的、无法形容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席卷了苏婉的全身。
她们灵异局,代表着官方权威,掌握着高科技装备,处理着普通人无法想象的超自然事件。
可今天,在这里,所有的规则、所有的常识,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用一种近乎儿戏的方式,踩得粉碎。
他不仅用塑料叉子定义了“力量”。
现在,他又用一张殡仪馆的破登记表,定义了“程序”。
苏婉紧紧攥着那张可笑的“证明”,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知道,今天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这不仅仅是如何处理尸王的问题,而是如何对待这个名叫李云枫的、谜一样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对李云枫说道:“李……李先生,您的‘证明’,我们收到了。关于尸王将臣的后续处理,以及……今晚发生的事情,我需要立刻向局里高层汇报。可能……后续还会有同事来向您了解情况。”
李云枫头也没抬,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行行行,汇报去吧。来之前打个电话预约一下,别老是半夜踹门,影响不好。”
苏婉:“……” 她还能说什么?
她示意了一下队员们。队员们这才如梦初醒,战战兢兢地拿出特制的、刻画着强大封印符文的拘束锁链,小心翼翼地向趴在地上的尸王老将靠近。
老将看了一眼李云枫,见对方毫无表示,认命般地低下了头,任由那些锁链套在自己身上,被灵异局的人艰难地架了起来——它的体型实在太魁梧了。
苏婉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沉浸在手机世界里的保安,心情复杂地带着队伍,拖着沉重的尸王,离开了这片彻底颠覆她认知的值班室。
走廊里,只剩下队员们粗重的喘息声,和尸王身上锁链拖地的“哗啦”声。
值班室内,李云枫划走一个视频,打了个哈欠。
“总算清净了……”他嘟囔了一句,“就是这门……明天还得想办法糊弄过去,真麻烦。”
喜欢开局殡仪馆,尸王求我管档案请大家收藏:(m.yishudushu.com)开局殡仪馆,尸王求我管档案亦舒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