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这天越来越冷了,再这样下去非得冻死个人不可。”
早晨,萧逸靠着一堵半人高的黄土墙,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凝结成霜,大脑不禁飞速运转起来。
呼呼呼……
“大家都挤挤,这样暖和一些。”
好咧……
二十一名战士东倒西歪地瘫坐在地,灰布军装被炮火燎出的破洞不断往里灌着风。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跑出来了。”
“鬼知道了,就小鬼子那火力,估计大半都死在里面了。”
战士们满脸唏嘘,用满是冻疮红肿的手,紧握磨掉漆的步枪,那是他们从城墙上撤下来时,唯一能带走的东西。
哗哗哗……
“连长,哨子在西边二里地的坟圈子盯着呢,鬼子暂时没动静。”
年轻士兵王二狗缩着脖子凑到萧逸面前,棉帽檐上还结着冰碴。
“没有动静就好,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休息,小鬼子可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
咕噜噜……
“连长,就是……肚子有点饿了。”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枯井,引来几声压抑的干笑。
“二狗,别没屁瞎放,你饿了,我们也没吃的啊。”
“是啊,要知道就往衣服里多装俩窝窝头了。”
从昨天突围到现在,他们只在废墟里刨出半袋冻硬的窝头,早分着吃完了。
咣当当……
萧逸摸了摸腰间的水壶,晃了晃,只剩下小半壶冰水。
“放心,吃的会有的,大家既然跟着我,我就不会让大家饿肚子。”
伸手拍了拍王二狗的肩膀,目光扫过这群面黄肌瘦的弟兄,他得记住他们的名字。
“二牛,你老家是哪儿的?”
目光看向那个昨天拖着伤员跑的壮汉,这个家伙壮的跟一头牛一样。
“回连长,俺是辽宁锦州的,家里还有个老娘,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
二牛搓了搓冻裂的手背,声音粗哑,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他好久没回家了。
“石头,你打了几年仗?”
萧逸又看向角落里沉默的老兵,他总爱用袖子擦枪管,平身也很少说话,但是枪法很好。
“报告连长,”
石头猛地坐直,带起一身尘土,眼神中透露着一丝自豪与不甘。
“从张大帅那会儿就扛枪了,跟着少帅到关里,没想到……”
说到这里就没在往下说,只是狠狠啐了口带血的唾沫。
“ 都是好兵啊,可惜,没跟对人。”
萧逸目光扫过卫生兵李茂,他背着个磨破的药箱,里面只剩了半瓶红药水。
神枪手老赵,右眼有点斜,却能在百米外打中鬼子的钢盔,着实有点出人意料。
二牛,老赵,石头……
萧逸心里默默记着,这些名字不再是模糊的符号,而是活生生的弟兄,是他要带出地狱的火种。
“连长,兄弟们都在合计,下一步咋走?”
“小鬼子占了山海关,估计还要往秦皇岛打,咱们总不能在野地里喝西北风吧?”
中士老周凑了过来,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精光,在留在这里,不被冻死,也得饿死。
啪啪啪……
“当然不能留在这里喝西北风了,我想了一下,还是要主动出击,只有这样才能活活下去!”
萧逸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他知道老周说得对,没吃没喝没弹药,别说打游击,能不能熬过今晚都难说。
“弟兄们,鬼子占了山海关,就得往乡下搜粮食。”
“他们后勤线拉得很长,咱们就盯准他们的运输队。”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搞清楚鬼子的动向,顺便……填填肚子。”
踏踏踏……
话音刚落,西边放哨的哨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色煞白一片。
“连长!鬼子!鬼子往这边来了!”
“多少人?什么装备?”
萧逸一把拽住哨子,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没看清,黑黢黢一片,得有好几十!还听见马蹄声,好像有骑兵!”
哨子喘着粗气,手指向西北方向的土坡,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
砰……
“踏马的,慌什么!”
咔嚓…咔嚓…
老周一脚踹在哨子屁股上,拿起武器拉动枪栓,一双眸子中满是杀意。
“跟连长这么久了,没见过鬼子咋地?”
“老周, 待着弟兄们准备战斗,等我看看具体情况再说。”
“是连长!”
萧逸快速爬到土墙顶上,掏出从阵亡鬼子身上摸来的望远镜,哪怕镜片上有道裂痕,但勉强能用。
踏踏踏……
“小队长阁下,这群支那兵跑不掉了,被我们杀光是迟早的事情。”
“呦西,追杀支那兵很有意思不是吗?
“当初在东北,我们就是这样追的,等到这些人精疲力尽,就是收割的时候了。”
西北方的土路上,一队四十多头穿着土黄色军装的鬼子在行进,坐在马上的鬼子军官挎着指挥刀,耀武扬威。
“命令部队继续追击,我倒要看看,这群支那兵还能跑多久!”
“哈衣!”
追……
鬼子兵们端着武器远远吊在一群溃兵的身后,也不开枪,就是不断跟着。
“不对,不光有鬼子,鬼子前面还有人!”
萧逸眯起眼,不断调整望远镜的焦距,只见鬼子队伍前方几百米处,二十来个穿着灰布军装的溃兵跑得七零八落,好几个人还挂着彩。
呼呼呼……
“弟兄们,快点跑,千万不能让这群狗日的追上。”
“是排长!”
啪啪啪……
为首一个排长模样的人,后背全是血,却还挥舞着驳壳枪往后射击。
“连长,是咱们的人,东北军!”
“小鬼子这是在遛他们,等这些弟兄们没了弹药,就该扑上去了。”
老周也看清了具体情况,拳头握得咯咯直响,这群狗日的小鬼子简直太恶心了,竟然玩套路。
“连长,打吧,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兄们死在鬼子手里!”
战士们顿时躁动起来,有人更是举起了枪,他们是怕死,可也不能看着弟兄们被鬼子虐杀。
“打?拿什么打?”
萧逸放下望远镜,语气中充满了冷静,打仗一味的蛮干,只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弟兄们,咱们就二十三个人,子弹加起来不到一百发,鬼子四十多,还有机枪,硬拼就是送菜。”
萧逸扫视着地形,他们所在的土墙后面是片乱坟岗,长着稀疏的酸枣树。
再往前是片开阔地,溃兵正往这边跑,鬼子在后面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进入开阔地了。
“连长,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都给我闭嘴,听连长的。”
老周脸色一黑,恶狠狠的盯着说话的人,他相信连长不会逃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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