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温暖洋流中的鱼,从无尽的黑暗深渊缓缓上浮。
首先恢复的是模糊的感知。林辰“感觉”到自己浸泡在某种充满生机的液体中,温和的能量正透过皮肤,丝丝缕缕地渗入近乎干涸的经络与细胞,带来久违的舒缓。左肩那如同附骨之疽的阴冷剧痛依旧存在,但被一股更强大的、带着安抚与镇压意味的力量牢牢束缚在一定范围内,不再肆意蔓延撕扯他的神经。
紧接着,是听觉。维生舱外仪器规律的“嘀嗒”声,能量流低沉的嗡鸣,以及……自己心脏缓慢而有力的跳动声,如同战鼓,宣告着生命的顽强。
最后,是视觉。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淡绿色的营养液,以及上方透明的维生舱盖。舱盖外,是冷白色的天花板和柔和的无影灯。他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看到了连接在自己身上的诸多传感器管线,以及旁边另一个能量稳定仪中,那个依旧毫无动静的暗金色“金属块”。
断尾……
看到它依旧沉寂的模样,林辰心中一阵刺痛,但随即,那缕微弱却始终未曾断绝的灵魂链接传来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波动——不再是之前那般遥不可及、断断续续,而是变得稳定、贴近,仿佛沉睡者即将醒来的呼吸。
它还在!而且状态似乎在好转!
这个认知如同强心剂,让林辰的精神为之一振。他尝试活动手指,一股虚弱感立刻传来,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但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回归,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
他集中起恢复了些许的精神力,内视自身。左肩的暗影侵蚀如同盘踞的黑色毒蛛,被翠绿色的生命能量和银色的镇魂符文光芒交织成的“罗网”紧紧包裹、压制,虽然仍在微微蠕动试图突破,却已无法造成更大的破坏。精神世界虽然依旧空旷,却不再是一片死寂,那簇由意志和星核碎片气息构成的“本源之火”比沉睡之前壮大了微不可查的一丝,正缓缓吸收着外界的能量,自行修复。
他还“看”到了怀中那枚依旧被符文布包裹的星核碎片,它安静地待在那里,仿佛普通的石头,但林辰能感觉到,它与自己、与这片天地、甚至与遥远的天工遗迹之间,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难以言喻的联系。
“你醒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通过维生舱的内置通讯器传来。是罗磐。他显然一直关注着这里的状况。
林辰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出的声音沙哑难听:“……罗将军。”
“感觉如何?”
“……还死不了。”林辰尝试扯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左肩的伤势,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断尾它……”
“它的情况很特殊,所有检测都显示生命活动近乎停止,但能量稳定仪显示它正在极其缓慢地吸收能量。”罗磐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陈老说,这更像是一种深度的……蜕变或休眠,而非消亡。”
蜕变……林辰心中微动,想起了断尾在吞噬“活性金属源核”和接受“源初造物”灌注后的进化。或许,这次本源严重透支的沉寂,并非完全是坏事,而是一次破而后立的机会?
“你的伤势,陈老暂时用生命之泉和镇魂符文压制住了,但无法根除。需要更特殊的方法。”罗磐继续说道,“另外,关于天工遗迹和你们这次的经历,联盟高层已经知晓。你带来的‘天工秘钥’和知识概要价值无可估量,但也引来了很多……关注。”
林辰沉默了一下。他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怀璧其罪,更何况他怀揣的可能是足以改变一个文明进程的宝藏。
“研究院的沈墨博士,多次提出想对你的御兽进行‘深入研究’,都被我挡了回去。”罗磐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但你要有心理准备,他们不会轻易放弃。联盟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我明白。谢谢将军。”林辰真心实意地道谢。若非罗磐和赵千韧力保,他现在恐怕早已被研究院那帮人当成小白鼠切片研究了。
“安心养伤。外面的事情,有我和赵部长。”罗磐说完,便结束了通话。
监护舱内恢复了寂静。
林辰躺在营养液中,思绪却飞速运转。伤势、断尾的恢复、天工遗产的处理、研究院的觊觎、深渊之影潜在的报复……无数问题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复杂而危险的网。
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至少要有自保之力!
他不再被动地接受维生舱的治疗,开始主动引导那渗入体内的生命能量,配合自身那微弱的本源之火,更有针对性地滋养伤处,修复受损的经络和精神。同时,他也尝试着,将一丝丝极其温和的精神力,通过那稳固了许多的灵魂链接,渡向能量稳定仪中的断尾。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用,但他能感觉到,当他的精神力触碰到断尾那冰冷沉寂的甲壳时,那灵魂链接的波动,似乎更加活跃了一分。
一天,两天……
在生命之泉和陈老后续调配的一些珍稀药物的辅助下,林辰的恢复速度超出了医疗专家的预期。一周后,他已经能够离开维生舱,在医疗人员的搀扶下进行短时间的行走和简单活动。左肩的暗影侵蚀依旧顽固,但被压制得很好,不再影响他的基本行动。精神力也恢复到了【1.0】左右的水平,虽然远不及巅峰,但已足够他进行内视和简单的精神操控。
而断尾那边,也终于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那天,林辰照例坐在能量稳定仪旁,尝试用精神力与之沟通时,突然发现,断尾那布满裂纹的暗钰甲壳缝隙中,隐隐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全新的光芒!那不再是之前暗金或暗钰的色泽,而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邃、仿佛蕴含着星尘与金属本源的……“星烁金”光泽!
同时,能量稳定仪的数据显示,断尾吸收能量的速度,在沉寂了许久后,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成倍的增长!那沉寂的“金属块”,仿佛一个即将孵化的蛋,内部正孕育着磅礴的生机!
【检测到契约御兽“断尾”本源开始复苏!】
【状态:深度蜕变中,能量吸收加速,形态与能力未知。】
【预计苏醒时间:无法估算,但进程已启动。】
林辰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和期待。他知道,断尾正在归来!而且,必将以更强大的姿态归来!
然而,就在林辰情况好转,断尾出现蜕变迹象的同时,外界的暗流也变得更加汹涌。
沈墨博士不知从何种渠道,得知了断尾能量吸收加速的消息。他再次找到罗磐,这一次,他的态度更加“理直气壮”。
“罗磐将军!数据显示,林顾问的御兽正在进行关键性蜕变!这种蜕变过程蕴含的生命与能量信息,对于研究院理解天工族技术至关重要!我再次郑重提议,立即成立专家小组,在不影响其蜕变的前提下,进行全程监测和数据记录!这是为了联盟的未来!”沈墨挥舞着一份数据报告,语气激动。
罗磐看着沈墨,眼神锐利:“沈博士,我记得我说过,一切等林顾问完全恢复后再议。”
“恢复?将军,您看看这个!”沈墨将报告推到罗磐面前,上面有着断尾能量吸收的陡峭曲线图,“这种能量跃迁模式,前所未见!这很可能是一种全新的生命进化形态!每一分每一秒的数据流失,都是联盟的巨大损失!我们不能再等了!我必须立刻向研究院最高委员会报告!”
他的话语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搬出了研究院最高委员会向罗磐施压。
罗磐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沉。他知道,沈墨及其背后的势力,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仅仅依靠他和赵千韧的力保,恐怕很难再长时间阻挡研究院伸过来的手。
也就在同一天,赵千韧通过加密频道,给罗磐和林辰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我们安排在深渊之影内部的线人传来模糊信息,‘暗巫’已经动身,目标很可能就是七号港。另外,研究院内部,关于‘天工遗产’和‘特殊活体样本’的争议已经摆上了台面,有几个老家伙被沈墨说动了。”
“暗巫”,深渊之影中仅次于首领的恐怖存在,擅长各种诡异咒术与暗杀,其实力深不可测。她的出动,意味着深渊之影对林辰和断尾的重视程度,提到了最高级别。
而研究院内部的压力,也即将达到顶点。
风雨欲来。
林辰站在医疗中心的观察窗前,看着窗外军事港内肃杀的景象,左肩的伤口似乎在隐隐作痛。
他轻轻抚摸着怀中那枚温热的星核碎片,感受着旁边能量稳定仪中断尾那越来越活跃的生机波动,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
他知道,平静的养伤期,恐怕要提前结束了。
破茧之时,亦是风雨最疾之刻。
他必须尽快,变得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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