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叶镇——晨辉同盟的前哨据点,为烬土幸存者们搭建的临时庇护所。
高大的原木栅栏深深扎入焦黑的土地,顶端削尖,闪烁着金属加固的冷光。
栅栏后,是排列整齐但略显简陋的木石结构房屋,屋顶是新伐的木板,还带着青翠树皮。
镇子中心,一座相对高大的了望塔拔地而起,塔顶悬挂着一面绘有金色朝阳冲破灰色云层图案的旗帜,在带着草木灰烬余味的风中猎猎作响。
空气里弥漫着锯木的嗡鸣、夯土的号子、以及隐约的汗臭和劣质油脂燃烧的呛人烟味。
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在泥地里追逐,为了一块沾了泥的硬饼角争吵起来。
幸存者们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活气,被穿着统一制式皮甲的晨辉卫兵引导着,前往临时安置区进行登记和分配。
然而,林枫的“新生”却带着冰冷的枷锁。
他没有跟随其他人进入那片喧闹的安置区。两名神情冷硬的晨辉卫兵,在王猛沉凝的目光示意下,一左一右“护送”着他,走向镇子边缘一处由厚重青石砌成的独立院落。
院墙很高,大门是沉重的铁木,上面铭刻着几道散发着微弱土黄色光晕的纹路,隐隐带有加固和警示的作用。
“进去。”王猛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他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阴影将林枫完全笼罩。
“在陈师确认你“干净”之前,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林枫沉默地抬头,看了一眼王猛那张写满警惕的脸,又扫过两名卫兵按在腰间武器上的手。
他没有争辩,也没有解释——解释了又能如何?
告诉他们自己梦里有个能湮灭星辰的男人,右眼会痛,身上会冒金光?
唉!他无奈地走进院子。
沉重的铁木大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闭、落栓。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也隔绝了“正常”的世界。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口石井和几丛顽强地从石缝里钻出来的蔫黄野草。
一栋同样由青石砌成的坚固屋子,上面只有一扇小窗,囚笼一样矗立在院子中央。
林枫站在院子里,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身上,他抬起头,任由那光芒融入麻木的身躯。
右眼深处那股刺痛感,在进入这个院落后,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和活跃了。
等待往往是煎熬的。
石屋内的陈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一凳,再无他物。
林枫大部分时间都躺在石床上,呆呆地看着石砖裂缝蜿蜒延伸到墙角,或者望着那扇高高在上的小窗,听着外面的号角以及淡淡的交谈声音。
他没有尝试逃跑。这院落的石墙和门上的纹路,散发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让他本能地感到危险。体内的那股冰冷力量似乎也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第三天傍晚,当最后一丝光芒从小窗消失,沉重的铁木大门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两个人。
王猛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门神,眼神依旧打量着林枫。
而走在前面的,是一位穿着深灰色长袍的老者。老者面容清平,鬓角微霜,眼神平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
他手中托着一个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复杂仪器,整体约莫人头大小。
仪器表面布满了细密如发丝的凹槽,里面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核心处镶嵌着一颗纯净无瑕的乳白色晶石,正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晕。
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生命气息从仪器上弥漫开来,与林枫右眼深处的刺痛形成了微妙的接触。
“林枫?”老者开口,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老夫陈玄,负责为新叶镇的幸存者进行净源检测。不必紧张,只是例行检查。”
陈玄的目光在林枫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苍白的脸上和下意识握紧的拳头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淡淡的悲悯。
烬土的幸存者,身上总带着难以磨灭的创伤。
“请放松,没有任何痛感,一会就好。”陈玄将手中的白玉仪器——净源仪轻轻托起,对准林枫。
他的指尖在仪器侧面几个微小的凸起上轻轻按下。
嗡……
净源仪核心的乳白色晶石光芒大盛!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暖流瞬间包裹了林枫全身。
林枫下意识闭上眼睛。这感觉很奇怪,像泡进温热的泉水,驱散了石屋的阴冷和连日的疲惫,舒服得让他几乎想叹息。
暖流渗透皮肤,抚过肌肉,甚至轻轻叩击着他的骨骼,带来一种被温和审视的奇异感觉。
然而,就在这股暖意流淌至他胸腔深处时——异变陡生!
胸腔那股蛰伏的冰冷感,似乎受到惊吓,迅速扩散开来!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意瞬间窜向眼球,快得让他窒息!
几乎在同一刹那,他眼球里那股微弱沉睡的光点似乎被惊动了,微微一颤,试图回应外来的暖流。
“不...…” 林枫在心底无声嘶吼,却无法控制。
但那股寒意反应更快!瞬间席卷而至,蛮横地将那点刚冒头的光点死死裹住、拖回最深的黑暗!
不仅如此,寒意还狡猾地扭曲、变形,完美地模拟出林枫自身蒙尘境七阶那微弱而“干净”的源力律动,主动融入了那股探测的暖流之中。
整个过程转瞬之间完成。
林枫只觉得胸口一阵冰火交加的剧烈绞痛!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闷哼出声,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莫要惊慌,放松。”陈玄温和的声音安慰着林枫,将这种反应看作是对未知事物的本能反应。
净源仪的光芒持续了约五分钟的时间。
乳白色的光晕稳定而纯净,没有出现任何代表污染的紫黑色杂光,也没有探测到异常强大的源力或者精神扭曲的迹象。
水银般的光泽在凹槽中平缓流淌,最终归于平静。
陈玄缓缓放下净源仪,手指轻轻拂过温润的玉质表面,感受着其平稳的源力波动,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看向门口的王猛。
“王队长,可以放心了。这位小友身上并无污染残留,生命体征平稳,灵魂波动虽然有些受惊后的虚弱和紊乱,但也属于劫后余生的正常范畴。源力层级……嗯,约在蒙尘境七阶左右,符合他这个年纪外界修士的普遍水平,根基还算扎实。”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心神损耗颇大,需要静养。”
王猛紧绷的脸色并没有因为陈玄的话而放松多少。他浓眉紧锁,目光依旧钉在林枫身上,似乎要穿透他的皮肉,看到他体内隐藏的秘密。
他亲眼所见!那层淡金色的光膜!那瞬间净化紫黑污染的力量!那绝非一个蒙尘境七阶少年能拥有的东西!更不可能是幻觉!
林枫抬头看了一眼王猛那要把他活剥了的眼神,低下头时感到一阵恶心,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对自己身体失控、成为共犯的厌恶。
王猛的浓眉拧得更紧,上前半步,指着林枫额角未干的冷汗和惨白的脸:“陈师!仪器是没反应,可您看他!刚才那一下抖成那样,脸白得像纸!这..….这能叫正常?”
陈玄有些诧异地看了王猛一眼,随即了然。这位经验丰富的护卫队长大概是见过太多污染导致的惨剧,有些杯弓蛇影了。
他捋了捋胡须,肯定道:“净源仪运转正常,探测结果清晰无误。王队长,烬土幸存者不易,莫要让过度的警惕寒了人心。”
他慢慢转向林枫,语气更加温和:“孩子,你自由了。稍后会有卫兵带你去安置区,领取身份牌和基本物资。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沉重的铁门再次打开,陈玄对林枫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王猛落在后面,他深深地看了林枫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残留的疑虑,有审视,也有一丝被权威否定后的不甘。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门口等候的卫兵沉声吩咐:“带他去丙字区七号屋。”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沉重的皮靴踏在石板上发出闷响,披风的一角狠狠甩在门框上,显示出他内心的烦躁。
林枫被卫兵领着,穿过喧闹的安置区。周围是忙碌的人群,孩童的哭闹,妇人晾晒衣物的交谈,男人们搬运木料的号子……充满烟火气的生机扑面而来。
然而,林枫却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丙字区位于安置区边缘,七号屋是一间比石屋稍大、但也同样简陋的木屋。
卫兵离开后,林枫关上门,背靠着粗糙的木门板,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
自由了?真的自由了吗?
陈玄温和的宣判还在耳边回响:“...…正常...…无污染...…蒙尘七阶...…”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枫心上。
正常?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灰尘下是清晰的伤痕。丹田里那点属于他自己的力量在流动,微弱且真实。
可在这层薄冰之下呢?
那抹不受控制、会救他命也会带来刺痛的金色暖流是什么?那能瞬间冻结一切、连神殿仪器都能欺骗的刺骨寒意又是什么?
王猛那刀人的眼神没有错!错的是这副该死的身体!它成了一个完美的骗局,一个连他自己都解不开的恐怖囚笼!
而唯一的“证人”,是右眼深处那永不消停还带着嘲弄的刺痛。但他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闭上眼,混乱的思绪中,那个立于星海尽头、指尖漏下彩色星尘湮灭星辰的男人身影,再次无声地浮现。
那双非人般的眼睛,似乎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冷漠地注视着他这个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囚徒。
新叶镇的木屋,不过是一个更大、更无形的囚笼。而看守他的,不是卫兵,是他自己体内那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异物,和外面那个对他疑心未消的王猛。
夜色,悄然笼罩了新生的“新叶镇”。
而在镇子最阴暗潮湿的角落,靠近排污沟渠的杂乱棚户区深处,一间散发着霉味和劣质酒精气息的破败木屋里。
一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勉强照亮桌边两个身影。
一个身形佝偻,裹着肮脏破布袍子的老妇人,正对着油灯,小心翼翼地用一把生锈的刻刀,在一块布满孔洞的暗紫色骨片上刻画着什么。
她干枯的手指颤抖着,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专注。
她的对面,坐着的正是鬼哭峡上那个戴着扭曲星辰面具的身影!
他依旧笼罩在暗紫色的斗篷里,只是此刻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苍白、瘦削、颧骨高耸的年轻男人的脸。
他的眼睛异常明亮,却布满血丝,瞳孔深处跳动着贪婪与狂热的火焰。
“如何?”面具人声音嘶哑,带着急切。
老妇人停下刻刀,拿起那块刻好的骨片,对着油灯仔细端详。
骨片上的孔洞此刻正缓慢地渗出丝丝缕缕紫黑色的雾气,雾气在骨片表面勾勒出一个扭曲的人形轮廓,轮廓的右眼位置,有一个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光点。
“错不了……”老妇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笑声,将骨片递给年轻人。
“那光……虽然微弱得可怜……但那股味道……是源初的光!圣教找了这么久的东西!就在那个叫林枫的小崽子身体里!”
年轻人接过骨片,就像捧着稀世珍宝,贪婪地嗅着骨片上那微弱的紫黑气息,脸上露出病态的陶醉和狂喜:“源初的光……终于……终于被我找到了!圣教必将赐予我无上荣光!”
他眼中血丝更密,“他在哪?必须赶紧把它……挖出来!”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窗外新叶镇中心的方向,干瘪的嘴唇咧开,露出稀疏发黑的牙齿:“丙字区……七号屋。王猛那狗东西似乎也对他起了疑心,不过那净源仪竟然没查出问题……嘿嘿,正好方便我们……”
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收起骨片,脸上病态的狂喜被一种阴冷的狠厉取代:“王猛……碍事的东西。至于那小子……准备暗蚀之尘,我要让那光……成为我踏入圣教门扉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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