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将银枪倒转背在身后,敛去几分戒备之色——眼前这支铁骑虽军容整肃,却未张弓搭箭,更无厮杀之意。既识得自己姓名,莫非是故人?
\"某乃邺城侯许衡,现领执金吾之职。\"许衡声若洪钟,\"与刘皇叔乃是莫逆之交。皇叔出征前曾将印信相托,更与某细说过子龙事迹。自公孙瓒戕害刘虞后,听闻将军挂印归乡。此番途经荡阴县,听闻此地有位白马银枪的豪杰——\"
山隘间回响的话语,令寨中喽啰们骚动不已。这竟是位与赵统领有旧的大人物!眼瞧着那明光铠映日的精兵,众人心底活泛起来:若能投效这等人物,岂不强过在这山野为寇?
赵云当即翻身下马。对方不仅道破玄德公名讳,更亲来寻访,这份诚意已无须多言。更何况,眼前这位可是救民百万、战功赫赫的许君侯!
\"阁下真是许君侯?\"赵云上前数步。此时寨门箭垛后的弓手早已放下兵器,许衡身后的龙骑军也齐整下马。典韦如影随形护在丈外,却见自家主公已坦荡走至赵云身前。
\"货真价实。\"许衡微扬下颌,忽展颜笑道:\"让弟兄们把家伙都撂下吧,往后跟着本侯,自有朝廷制的精良兵刃任尔等取用!\"
说罢亲热地揽过赵云肩膀,朝仍在踌躇的喽啰们喝道:\"都把兵器给爷放下!\"径自带人往寨中行去。
\"来的都是自己人,哈哈!都是贵客!\"
\"今日有贵客登门,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备上美酒佳肴!我要和子龙将军秉烛夜谈!\"
城头的匪寇们全都傻了眼。
典韦也呆住了,这架势跟回自己家似的。
这位爷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更离谱的是,那些山贼竟然真就乖乖放下了兵器。
赵云最先回过神来,急忙挥手号令:\"快让寨中弟兄准备筵席,为许将军接风!\"
\"得令!\"
寨门次第洞开,里里外外顿时热闹起来。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句:\"有贵客临门,岂不快哉!\"
许衡立即高声附和:\"说得好!就冲这句话,今天必须把窖藏的好酒都拿出来!等这顿喝完,大伙收拾行装,随我投军去!\"
\"我的部队驻扎在荡阴,从今往后咱们就是生死弟兄!为汉室效力,重振华夏雄风,责无旁贷!\"
\"好!!\"
转眼间,整个营寨就从剑拔弩张的临战状态,变成了张灯结彩的喜庆场面。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前后不过半炷香工夫。
宴席从主寨大堂一直摆到山间各个院落。最大的庭院里,许衡与典韦分坐两侧,赵云则高居主位。
酒过三巡,话题转到当年旧事。
赵云酒意上涌,面色微红。他性子实在,虽是初识许衡,却也来者不拒。
说到动情处,终于吐露心声:
\"那年我返乡时,兄长已病入膏肓......\"
话到此处,赵云突然像吞了苦酒般低下头。
对他而言,兄长怕是世上最后的亲人。
都怪自己在外领兵,投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害得兄长独自操持家务,还要照看妻儿。
当时冀州连年战乱,虽然后来袁绍力剿白波贼,可终究顾不到每处乡野。
那些年民生凋敝,有上顿没下顿的,一到冬天更是灾祸不断。
等赶回家时,终究无力回天。料理完兄长后事,也只能尽心照料寡嫂罢了。
赵云与寡嫂同住,难免招来乡邻闲话。
他只得再次离开故里,公孙瓒处已无路可回,便在附近觅地暂居。
刘虞死后,昔日追随公孙瓒的旧部纷纷离散,曾经的乡勇豪杰也陆续另谋出路。
思来想去,赵云决定暂且落草卧牛山,待时局明朗再作打算。
若天下迟迟不定,又无投奔之处,索性就地称雄,只要不过分惊动官府,日后或可受招安为官。
如此一来,麾下这些弟兄也能有个归宿。
眼下,赵云确实已无退路。
\"唉,\"许衡拍了拍他的肩,\"怪我晚来一步,早知如此,早该寻你。\"
\"当初你投奔幽州,是为仁政之地。如今既遇我,岂非正好?\"
赵云抱拳一笑:\"承蒙君侯厚爱,子龙自当追随。只是这些弟兄皆出身草莽,恐日后连累君侯。\"
一旁典韦满嘴油光,含糊摆手:\"无妨!你这帮兄弟可比咱们斯文多了!\"
——还怕入营遭轻视?
要说轻视,也只轻视你们当山贼太过心善。
瞧瞧咱家君侯!
好家伙,恨不能搬空天下。
连**那档子事都干得出来,绑的还是曹氏大将。曹纯这会怕还趴榻上哭呢——
\"你是不知道,咱家君侯那叫一个——\"
啪!
话未说完,后脑勺挨了许衡一记:\"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老子是那种人?鸡腿是你该啃的?不知道孝敬主上?\"
\"俺还功臣呢!\"典韦翻个白眼,\"凭啥不让说?\"
——自打跟了你,俺这老实人也学会劫富济贫了。连大户家的猪都抢!
【
他低声嘟囔着,随手扯下鸡腿搁在案上,油脂顺着指尖往下淌。典韦早已吃得满手油光,正撕扯着肥嫩的鸡肉大快朵颐。
赵云将酒盏转了两转,道:\"若真如君侯所言,云自当追随。明日便传令弟兄们收拾行装,散了这山寨,随君侯同赴荡阴。\"
\"只是...\"他忽然抬眼,\"君侯既在许都任执金吾,为何会现身冀州?\"
\"啧!\"许衡突然拍案,酒水溅出半尺,\"老子救驾有功封了邺城侯,这可是实打实的县侯!光岁入就能买下半座城池。\"他抹了把沾酒的胡须,\"偏生袁本初这厮,竟把州治所设在我封地上!\"
说着踹翻脚边矮凳,声若洪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趁他在北边打仗,老子先来占个巢。倒也不是真要动刀兵——\"话锋一转,竖起三根油汪汪的手指,\"只要他袁绍肯挪窝,那十几万金的赋税...权当给他买棺材了!\"
\"若是不还?\"许衡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那可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比 ** 窝还脏。什么四世三公,我瞧就是田舍郎!\"
堂内回荡着刺耳的笑声。赵云低头摩挲剑柄,恍惚看见界桥血战中,自己单枪匹马冲破文丑军阵的旧影。那年他救公孙瓒于鞠义箭雨之下,白马义从的旗帜......
\"君侯请。\"赵云突然举杯,将回忆一饮而尽。
\"痛快!\"许衡仰脖灌酒,喉结滚动间,仿佛已看见邺城朱门前的石狮。待收了这座雄城,择处临水的宅院......
\"说来...\"赵云忽然放下酒盏,\"方才君侯提及玄德公,不知他今在何处?\"眼前浮起那位总带着温和笑容的刘皇叔,还有他身后那对万人敌的结义兄弟。
\"刘大耳?\"许衡突然像吞了苦艾般皱起脸,\"别提那厮!\"
赵子龙凑近问道:\"出什么事了?\"
许仰头饮尽杯中酒,神情凝重地开始讲述。
此时邺城宅院内。
一阵寒风袭来,刘玄德不禁打了个哆嗦。
怒极之下,他反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许子明!想不到你竟是这般 ** 之徒!\"
刘面红耳赤,气得直咬自己的手。
如今连邺城也...袁公的名声算是毁于一旦了...
谣言四起,民心惶惶。
三万许家军驻守荡阴,加上漫天流言。
偌大的邺城,再无宁日...
袁本初何时才能回来治治这个悍匪。
\"兄长!\"
张益德快步走进来,压低声音道:\"都打听清楚了,他的兵马安营后就没再叫阵。\"
\"只是不停散布谣言,要袁绍归还邺城。好家伙,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连我都差点信了。\"
\"但他本人已离开荡阴,去了个叫...卧牛山的地方。\"
刘玄德一怔,卧牛山?
那地方有什么特别的?
许为何突然放弃正面战场,跑去个名不见经传的山头?
想必是山上有伙贼寇,他定是去收编他们。
张突然眉飞色舞起来:\"兄长,俺打听之后立即四处询问,终于知道许去卧牛山做什么。您猜怎么着?\"
刘略显不耐地催促:\"快说,别学人卖关子。\"
张兴奋道:\"听说山上有个儒雅的山贼头领,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法。此人常穿银甲白袍,骑白马,使长枪。\"
\"而且年岁不大,据说相貌堂堂。\"
《萌看三国》第五话:那个男人,熟悉得让人心痛
\"子龙?!\"
刘备猛地从席上弹起,连木屐都踢飞了一只。
张飞 ** 碗往案几上重重一顿:\"俺就说这描述耳熟!可不就是常山赵子龙嘛!\"他抹了把胡须上的酒沫,\"当年说是回常山料理兄长后事,结果竟在卧牛山落了草——\"
案几突然被拍得震天响。
\"三弟!大事不妙!\"刘备脸色煞白,在营帐里转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你忘了许子远正在......\"
张飞突然瞪圆了铜铃眼:\"俺这就带三百骑......\"
\"站住!\"刘备一个箭步拽住弟弟的铠甲,\"现在去等于送死!\"他急促地喘着气,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攥住了心脏。
营帐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半晌,刘备突然抓住张飞的手腕:\"取笔墨来。\"他望向案头微微颤抖的烛火,\"现在写信去卧牛山,或许还来得及......\"
记忆里的常山少年正在雪中舞枪,银甲折射着朝阳。刘备紧攥的拳头渐渐松开——那年幽州的雪,下得正好。
“大哥不妨先给子龙去信说明,小弟也觉得许衡此人虚伪狡诈,子龙这般正人君子岂能与他为伍?自当投奔大哥共创功业。”
“正是。”
刘备颔首道。
决不可让子龙追随许衡。
否则日后大业难成。
......
卧牛山巅。
“竟有此事?!”赵云双拳紧握,面颊抽搐。
许衡仰望长空,怅然叹道:“人心易变,为功名利禄竟至于此...听闻玄德公已至冀州投奔袁绍。”
赵云闻言面色骤变。
“袁绍?!”
那是公孙瓒将军的宿敌啊!
“看来玄德公早已忘却当年情谊了...”
赵云仰头饮尽杯中酒,沉声道:“如此说来,他假传密诏挑动袁曹之争,意在乱中取利?”
“正是。”许衡正色道,“为此我不得不避居此地,连封地都被迫选在邺城...若非形势所迫,谁愿卷入这些纷争?”
典韦啃着鸡腿瞪圆双眼。
君侯这瞎话说得...邺城不是您自个儿挑的么?
连天子都不敢吱声。
愣给栽到刘备头上?
高,实在是高!
末将可得学着点儿。
赵云霍然起身单膝跪地:“君侯忍辱负重,子龙愿誓死追随,助君侯夺取邺城!”
“好。”
许衡连忙扶起他,二人重新落座。凝望远方暮色,许衡幽幽道:“这乱世...何时方休?”
“刘备此举,未必不妥。”
“哦?此话怎讲?”
“乱世终有定局,早些平息战乱,让百姓过安稳日子,岂非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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