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后花园内,气氛凝重。张员外搓着手,眼巴巴地看着李莲花,指望这位看似温和的郎中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李莲花并未掐指推算,也未焚香做法。他只是负手而立,目光在花园中缓缓扫过,最后落在那株枯死的古树上,微微蹙眉。
“张员外,”他开口,声音平和,带着医者特有的沉稳,“府上之事,依在下看,并非鬼魅作祟。”
张员外一愣:“不是鬼?那夜夜白影与哭声…”
李莲花抬手,指向那株枯树,又依次指向花园中几处略显潮湿、生着厚厚青苔的墙角,以及一处假山背后通风不畅的角落。“员外请看,此树枯死,根系或许早已腐朽,易生虫蚁,甚至引来一些喜阴的蛇鼠。这些角落,湿气氤氲,久不见阳光,最易滋生瘴气,也便于一些小东西藏匿。”
他顿了顿,看向张员外:“所谓白影,或许是夜间活动的鼬鼠、或是被风吹起的陈旧纱帛?至于女子哭声…”他走到一堵高墙下,侧耳倾听片刻,“员外府邸与邻家仅一墙之隔,夜间万籁俱寂,若是邻家有些许动静,或是风吹过墙缝、窗隙,产生呜咽之声,在这寂静夜里听来,被心中恐惧放大,误作哭声,也并非不可能。”
他这番分析,条理清晰,全都基于常理可见之物,毫无怪力乱神之语,让张员外不由得信了几分。
“那…那为何之前请的师傅都束手无策?”
李莲花微微一笑,那笑容透着几分了然与从容:“或许,他们只着眼于‘驱邪’,却未曾细查这‘邪’从何而来。治病需治本,安宅亦然。府上之忧,根源在于‘滞’与‘塞’。”
他引着张员外走到花园地势较低处,那里有一处小小的水潭,潭水已有些浑浊,边缘漂浮着些许腐叶。“水贵流通,气贵运行。府上花园布局精巧,却忽略了疏导。湿气、浊气积聚于此,不得发散,自然会影响居住者的心神,使人易生幻听、心悸,甚至体弱多病。所谓‘鬼宅’,多半是‘病宅’。”
他这番“气滞”之说,巧妙地将风水玄学与医学病理结合了起来,听起来既合乎情理,又显得高深莫测。
张员外听得连连点头,仿佛拨云见日:“先生真乃高见!那…该如何化解?”
李莲花从容不迫地开出“药方”:“其一,将此枯树连根掘起,查看根部情况,若有必要,换植一棵向阳花木。其二,清理这些潮湿角落,疏通排水,让阳光得以照入。其三,这潭水需引活水更换,或至少时常清理,保持清澈。其四…”他指了指那堵高墙,“可与邻家商议,在墙上开几处漏窗,不仅利于通风透光,也可借景增色,破除沉闷之感。”
他每说一条,都伴随着简单明了的解释,完全是一个精通园艺与养生的医者在提出改善环境的建议,而非神棍故弄玄虚。
“如此,府上气机流通,湿浊得散,心神安宁,那些‘怪事’自然烟消云散。”李莲花最后总结道,语气笃定,让人不由不信服。
张员外大喜过望,只觉得这郎中言之有理,远比那些装神弄鬼的强上百倍,连忙吩咐下人按照李莲花所说去办,并奉上了一份不菲的诊金。
李莲花坦然收下,又道:“为稳妥起见,在下可否在府上各处再走走看看,以免有所疏漏?”
得了张员外的应允,李莲花便借着“查漏补缺”的名义,在张府内看似随意地漫步起来。他的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处细节,尤其是那些可能与方圆县整体布局产生关联的地方,试图找出引动他体内碧茶之毒的蛛丝马迹。
而与此同时,茶馆二楼的乌素,已经饮尽了壶中烈酒。她放下酒杯,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罗盘,牢牢锁定着张府的方向。她从茶客们零星的议论中,已经拼凑出“一位游方郎中正在张府驱邪”的消息。
游方郎中…莲花楼…
她的嘴角,那抹疯狂而笃定的笑意,愈发深刻。
她放下酒钱,起身下楼,径直朝着张府的方向走去。脚步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压迫感。
李莲花尚在张府的后院,对着一处看似寻常的井口若有所思,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前院方向。
他似乎听到,府门外,传来了一阵不寻常的、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带着一种他隐约熟悉的、偏执的气息。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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