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克哈萨德被抛在身后，
那栋不讲道理的移动别墅，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平稳航行，像一座与世无争的移动岛屿。
自从那天语出惊人地提出了“破轮子”理论后，
韩秋就切换回了省电模式。
不再探讨任何宏大叙事，好像那些颠覆性的言论只是为了活跃气氛的即兴演讲。
午后的阳光正好，他整个人瘫在甲板的豪华躺椅上，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杯插着小伞的冰镇饮料。
不远处，艾斯汗流浃背地做着负重训练。
索隆则坐在一边，旁若无人地用【心像道场】修行。
贝波他们已经回到了潜艇上，就跟在别墅后面。
罗靠在船舷的栏杆上，看似眺望着海平线，但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躺椅上那个悠闲的身影。
这几天，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韩秋那番话，心脏会因此而鼓噪，
但一看到本人这副懒散模样，那股热血又会被瞬间浇灭。
......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是那个洞悉世事、试图撬动世界根基的布局者，还是这个连翻身都嫌累的懒癌患者？
罗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结。
他终于无法忍受这种矛盾感，迈步走了过去。
“韩秋当家的。”
躺椅上的人一动不动，鼻子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你就这么把凯撒一个人留在庞克哈萨德？”
罗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他惯有的沉稳，“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货色，你的计划……”
“计划？”韩秋终于懒洋洋地开口，连墨镜都懒得摘，
“我的计划就是躺到世界和平。至于凯撒，给他一点信任和独立工作的空间嘛。”
罗的眼角跳了一下：
“信任？对一个把儿童当实验品，为了研究经费不惜毁灭一座岛的疯子？”
“所以才要把他放在合适的位置上才能发光发热嘛。”
他说得理所当然，罗却感觉自己的逻辑正在被强行扭曲。
看着罗一脸“我不理解，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韩秋叹了口气，从旁边摸出手机按了凯撒的终端编码。
“别担心，我们公司有非常先进的员工远程管理系统，保证人性化，主打一个随时随地的关怀。”
屏幕亮起，短暂的呼叫音后，凯撒·库朗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占据了整个画面。他身后是各种精密仪器正在运转的全新实验室，看样子他正忙得热火朝天。
“韩、韩秋老板！”
一看到韩秋，凯撒的声音立刻变得谄媚无比，“您、您有什么吩咐？”
“没事，查岗。”
韩秋重新戴上墨镜，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响了三声才接，下次响一声就得接通，不然扣你绩效。”
“是！是！老板教训的是！我下次一定秒接！”凯撒点头如捣蒜，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我正在全力推进您交代的‘生态圈’项目，保证超额完成任务！”
“嗯，继续吧。”
韩秋说着，也没按挂断就将终端扔回小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冲着罗摊了摊手：“你看，很听话嘛。”
罗的表情依旧凝重，
“你觉得几句口头威胁，就能压制住那种人的野心？”
话音刚落，那块已经黑屏的终端里，忽然传出一阵仿佛隔着很远距离的恶毒诅咒。
“可恶的混蛋……等着吧，等我把这些技术全都破解……你的一切都将是我的！嘻罗罗罗罗！”
罗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看向韩秋的目光里充满“你看吧”。
对一个心怀鬼胎的疯子报以信任，是最愚蠢的行为。
然而，仿佛那段恶毒的诅咒只是午后的一阵海风，韩秋慢吞吞地重新拿起那个通讯终端。
“喂，我听见了。”
“……”
通讯器那头，凯撒的笑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声音能具象化，罗几乎能“看”到千里之外的庞克哈萨德，凯撒脸上的表情是如何从狂妄扭曲，在一秒内凝固、龟裂。
“砰——哗啦——”
是仪器被撞翻的声音，然后是凯撒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尖叫。
“老板！！！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刚才是看一部悲情电影有感而发！
是在痛斥那个电影里的反派！对，就是反派！我凯撒·库朗对您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
韩秋掏了掏耳朵。
“是吗？我还以为你在说我。”
“怎么可能！”凯撒的声音听起来快要跪下了，
“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是照亮我科研道路的灯塔！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灯塔的赞美！是赞美！”
“行了，”韩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关于职场背后议论上司的行为规范，写一份五千字的检讨报告。扣你半个月的‘宠物精灵’研发资金，以示惩戒。”
“是！是！老板您真是太宽宏大量了！”
凯撒感激涕零地挂断了通讯。
“你看，别那么焦虑。”韩秋清澈而专注地注视着罗，
“我知道凯撒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你不信任他，也得信任我嘛！”
他的眼神真诚得不像话，脸上没有丝毫戏谑，只有可靠与沉稳。
自从柯拉松死后，
罗再也没有从谁的身上感受过这种似乎可以托付一切的信赖感。
他一直是孤独的谋划者，是红心海贼团的船长，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他习惯了怀疑，习惯了将所有重担扛在自己肩上。
可眼前这个人……
他明明那么懒散，那么不着调，行事风格荒诞。
但在此刻，当他用这样认真的眼神注视着你，那份沉甸甸的安心感，却真实得让人无法抗拒。
或许……或许自己真的想多了。
这个男人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深不可测，一切或许真的在他的掌控之中。
罗紧绷的肩膀不自觉地松弛下来，几乎就要点头。
然后他就看到韩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啪”地一下重新摔回躺椅里。
“所以，尊敬的合伙人先生，现在我可以安心地躺下咸鱼一会儿了吗？”
罗：“……”
“习惯就好，”
艾斯擦着汗走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好笑和无奈，
“他那股正经劲儿撑不了多久。能维持五分钟，都算是给足你面子了。”
罗冷着脸转身走回船舷边，重新望向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只是那片蔚蓝似乎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枯燥单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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