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顿，抬眸望他，眼底闪着细碎星光：“至于出身，臣妾是皇上亲封的琪妃，是祚儿、塔娜与小七的额娘。有这些，便足够了。”
玄烨凝视着她，紧绷的面容渐渐柔和。他伸手握住她捶腿的手，指尖尚带着寒气：“还是你最懂朕。”一声轻叹后，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委屈你了。”
楚言顺势靠在他肩头，轻轻摇头：“有皇上与孩子们在，那些闲言碎语，伤不到臣妾。”
话虽如此，往后几日宫中风气还是悄然沉滞下来。连最活泼的塔娜都察觉出异样，渐渐敛了往日跳脱。
这日午后，楚言正带着胤佑在暖阁玩布老虎，梁九功已含笑而至：“琪妃娘娘，皇上请您携七阿哥往乾清宫一聚，说得了件新奇玩意儿让您瞧瞧。”
楚言虽满心疑惑，仍替胤佑换了身体面衣裳，依言前往。
乾清宫西暖阁内，玄烨正负手立在窗前。见他们进来，当即展露笑颜，招手道：“快过来。”
炕桌上摆着一件西洋自鸣钟，鎏金外壳配珐琅彩绘，精美绝伦。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钟旁那个木雕小车——结构精巧奇妙，一看便知非同凡品。
胤佑的目光刚扫过暖阁案几，便被那架木构小玩意儿勾了去。他挣开楚言的手，跌跌撞撞扑过去，围着紫檀桌转得欢快，奶声奶气喊着：“车车！皇阿玛，要车车！”
玄烨俯身将幼子抱在臂弯，指尖点向那物件，对楚言含笑解释：“这是西洋人新呈的巧技，唤作自行小车。你瞧这发条机括，拧上几圈，便能自行奔走。”他说着拿起铜钥匙转了数下，将小车轻搁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
木轮即刻“咔嗒”作响，带着精巧舵盘左右偏转，竟真如活物般向前行去。胤佑在父亲怀里直蹬小腿，惊得叫出声：“跑啦！车车自己跑啦！”
楚言望着那灵动的小车暗自惊叹，这西洋传来的机械玩具，倒比寻常玩物雅致许多。玄烨凝视着儿子笑靥，眸中暖意渐浓：“他说西洋孩童靠这个启蒙，朕想着小七定爱，便叫你们来瞧瞧。”
胤佑扭着身子要下地，玄烨顺势将他放下。小家伙摇摇晃晃追着小车，银铃般的笑声驱散了暖阁里的沉寂。楚言望着这幕，心头忽然透亮——前朝再纷扰，他对她们母子的心意从未变过。
“谢皇上。”她轻声道，立后风波留下的阴霾悄然散去。
玄烨握住她微凉的手，语声低沉：“朕给你的或许不是最尊荣的，却是心尖上最好的。”
此时小车撞在墙角停了，胤佑蹲在地上用手指戳着轮子，满心好奇。楚言看看儿子，又瞧瞧身旁的帝王，唇角漾起浅笑：“臣妾明白。”
门外忽有响动，梁九功躬身进来：“皇上，六阿哥与塔娜格格前来请安。”
“传进来。”
胤祚与塔娜依序行礼，塔娜一眼瞥见地上的小车和玩得正欢的弟弟，眼眸瞬间亮了，却仍强撑着格格的端庄仪态。玄烨心情正好，对胤祚招手：“祚儿过来，瞧瞧这自鸣钟的机括，可知时辰如何显刻？”
胤祚素来好学，当即上前细观，父子俩低声探讨起来。塔娜则挨到楚言身边，小声问：“额娘，那小车是什么？看着真有趣。”
“是西洋进献的玩具。”楚言抚了抚女儿的发顶，“去和弟弟玩罢，仔细些别弄坏了。”
塔娜欢呼着跑去，试着转动发条钥匙，胤佑在旁眼巴巴瞅着，连声喊：“姐姐，给我玩！给我玩！”暖阁里顿时满是孩童笑语，暖意融融。
这份温馨未持续太久，半个时辰后梁九功再度入内，神色为难：“皇上，宜妃娘娘来了，说五阿哥近日咳嗽，请您过去瞧瞧。”
笑声戛然而止。玄烨眉峰微蹙——胤祺素来康健，这借口未免牵强。楚言垂眸端起凉茶轻啜，能察觉塔娜与胤祚悄悄瞥来的目光。
沉默片刻，玄烨淡淡吩咐：“告知宜妃，朕知晓了。着太医好生照料，药材向内务府支取便是。”
梁九功应了声“嗻”退下。玄烨若无其事地考问胤祚功课，又问及塔娜的诵读进度，可暖阁里的气氛终究淡了些。
一炷香后，楚言起身告退：“孩子们该歇息了，臣妾先行告退。”玄烨并未挽留，只吩咐梁九功将小车赏给七阿哥。
返回永寿宫，胤佑抱着新玩具，没多久便在奶娘怀里睡熟了。塔娜却黏在楚言身边不肯去睡，仰着小脸问：“额娘，宜妃娘娘是不是不想皇阿玛在咱们这儿？”
楚言暗叹孩子心思通透，揽过女儿柔声道：“别胡思乱想，五阿哥不适，他额娘自然心急。”
“才不是！”塔娜撅起嘴，“上次皇阿玛来，也是这样有人来请。她们就是见皇阿玛疼我们，心里不乐意！”
楚言怎会不知，只是不愿孩子过早沾染后宫阴私。她正了神色：“塔娜是大清格格，当有容人之量。后宫和睦，皇阿玛才能安心理政。这些话，往后不可再提。”
塔娜似懂非懂点头，眼里却仍有不服。
夜深人静，楚言哄睡孩子后，独自对灯而坐。窗外月色凄清，她心头微凉——玄烨今日驳了宜妃的面子，虽是维护，却也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忽然一件披风落在肩头，楚言惊回首，见玄烨不知何时立在身后。“皇上？您怎么……”她原以为他会去宜妃宫中。
“来看看你和孩子们。”玄烨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这么晚不睡，在想什么？”
楚言依偎进他怀中，低声道：“臣妾只觉得树大招风。”
玄烨轻拍她的背，语声沉稳有力：“有朕在，这风刮不倒你，也刮不倒咱们的家。朕今日不去，便是要让她们知晓，有些心思动不得。”他抬起她的脸，烛光下目光深邃，“楚言记住，你是朕的琪妃，是皇子皇女的生母。你的尊荣来自我，来自孩子们，你不必看任何人脸色。”
暖流涌遍全身，楚言轻声应道：“臣妾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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