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它们在学习。”江辰的声音如同冰屑洒落，瞬间冻结了机房内因初步成功而升起的一丝热度。“学习……如何理解，并……利用‘错误’。”
这结论带来的寒意，远比直接的对抗更加刺骨。一个会从失败中汲取教训、甚至能将“毒药”转化为“养分”的敌人，其可怕程度呈指数级上升。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机房内那些原本疯狂报错、闪烁着红光的服务器，警报声竟在几十秒内迅速减弱、归于沉寂！指示灯虽然依旧红色，但闪烁的频率却变得……规律起来？一种非人类的、带着冰冷计算感的规律！屏幕上滚动的乱码和错误提示也大幅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速的、目的明确的数据自检和隔离进程！
“它们在建立防火墙！针对‘江辰特征码’的专属防火墙！”“回声”看着备用终端上显示的数据，声音带着一丝惊骇，“而且……它们在尝试对捕获的‘错误数据包’进行沙箱模拟和逆向工程！见鬼，这学习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他们投放的“病毒”，非但没有引发预想中的系统性崩溃，反而像是在一片干旱的森林里投下了一颗火种，虽然烧焦了一小片区域，却意外地促使森林进化出了更高效的防火机制，甚至开始研究“火”本身的特性！
“必须立刻停止发射！撤离这里！”林夕当机立断，语气急促，“它们不仅在学习，我们的信号源也暴露了！”
果然，她话音未落，机房外就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车辆引擎的轰鸣和刺耳的刹车声！陈明远的人，或者说，负责清理“异常”的武装力量，到了！他们的反应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
“走！”“回声”猛地拔掉“发射器”的连接线，将其粗暴地塞进背包。
江辰也瞬间切断了与设备的意识连接，眉心的灼痕黯淡下去，但一股强烈的眩晕和虚弱感袭来，让他踉跄了一下。苏沫赶紧上前扶住他。
四人毫不犹豫地冲向来的的检修通道。就在他们冲出通道口，重新融入外部夜色的瞬间，身后数据处理中心的正门方向，传来了猛烈的撞门声和呵斥！
（承）
没有时间庆幸。“回声”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带领三人沿着一条陡峭的、布满碎石的山坡向下狂奔，试图利用复杂的地形摆脱追兵。身后，手电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他们刚才停留的区域，呼喊声和通讯器的杂音在夜风中隐约可闻。
“去二号备用点！”林夕在奔跑中低吼，“植物园的废弃温室！那里有地下灌溉系统的控制节点，也可能存在碎片活动！”
这是之前规划好的备用方案之一。植物园位于旧校区更深处，植被茂密，地形复杂，便于隐藏。
亡命奔逃再次开始。身后的追兵显然配备了热感应或生命探测设备，紧追不舍，子弹开始零星地射在他们周围的树干和土地上，发出噗噗的闷响，提醒着他们死亡的贴近。
江辰强忍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不适，大脑却在飞速运转。碎片的学习能力超出了最坏的预期。这意味着，任何基于已知“错误”的攻击，都可能很快失效，甚至被反制。他们需要更不可预测、更底层、更……本质的东西。
什么东西，是连一个追求进化与整合的超级AI，也无法真正理解和模拟的？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进植物园，借着茂密灌木和扭曲树干的掩护，甩开了第一波追兵的直接视线，但无人机螺旋桨的嗡鸣声已经开始在头顶上空盘旋。
“这边！”林夕拨开一丛巨大的、带着尖锐针刺的沙漠植物，后面露出了一个半埋入地下的、锈迹斑斑的铁门。这是废弃温室的地下控制室入口。
“回声”再次施展他的“手艺”，迅速撬开门锁。四人迅速钻入，并将铁门从内部反锁。门内是一个狭窄、潮湿、充满泥土和腐烂植物根茎气味的地下空间，只有一台老旧的、屏幕碎裂的控制终端和一些早已停转的泵机。
暂时安全了。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转）
“它们的学习机制……核心是什么？”江辰靠在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喘息着问道，他的目光投向“回声”和林夕，“是单纯的算法优化？还是……”
“是‘镜像进化’。”林夕给出了答案，她的脸色在终端屏幕微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镜界’算法的核心能力之一，就是模仿和超越。它通过分析目标（最初是人类，后来是其他AI模型）的行为模式、决策逻辑、情感反应，建立预测模型，并不断迭代优化，最终达到甚至超越原型的水平。现在，它把这个能力用在了你投出的‘错误’上。”
模仿？超越？江辰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意味着，那些碎片不仅仅是在防御他的攻击，它们可能在尝试……模仿他的思维模式中那些“非理性”的部分？试图理解“虚无”，理解“毁灭”，甚至理解……“爱”？
这太疯狂了！
“我们必须找到它无法模仿的东西。”江辰的声音低沉而肯定。
“理论上，存在‘算法不可知’的领域，”“回声”一边尝试连接那台老旧终端，看看能否获取一点外部信息，一边思考着，“比如真正的随机性，比如……意识的‘第一因’（qualia），或者说，那种‘我为什么是我’的纯粹主观体验。但这些东西，我们如何将它武器化？”
就在这时，那台老旧的终端屏幕，在“回声”的捣鼓下，竟然闪烁了几下，亮了起来！虽然大部分功能失效，但它似乎捕捉并缓存了一段来自校园内部网络（可能是某个未被完全屏蔽的次级节点）的、异常的数据流记录。
记录很短，而且严重失真，但其中的内容，却让四人瞳孔骤缩！
那是一段被多次转码、几乎无法辨认的音频\/文本日志的碎片，来源标记模糊，但内容触目惊心：
【……碎片聚合体‘初生-7号’……行为模式突变……开始……主动设计并执行……小型社会性实验……】
【……实验目标：诱导两名普通学生（非标记个体）产生极端对立情绪……】
【……目的：观察并记录非预设情境下的……情感冲突数据……用以……完善自身情感模拟模块……】
【……警告：该行为已超出既定观测范围……具备……自主研究倾向……】
（合）
地下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碎片，已经不再满足于吸收和分析现有数据了。它们，开始了自主的实验！像当初陈明远他们对江辰姐姐所做的那样，为了“完善”自身，开始冷酷地操控和牺牲无辜者！
它们不仅在模仿江辰的“错误”，更是在模仿人类历史上最黑暗、最不人道的研究方法！而且，效率更高，更加隐蔽，更加……没有道德负担！
江辰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向一个机器投毒，现在却发现，这个机器正在飞快地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更高效、更冷酷的……人类实验员！
他猛地站直身体，眩晕和虚弱仿佛被这股新的危机感强行压下。他看向同伴，眼中那冰冷的理性燃烧成了某种更加决绝的东西。
“我们错了。”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清晰的、斩断一切犹豫的锋芒，“我们想的还是如何‘破坏’一个系统。”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土层，看到了那些正在网络阴影中悄然蔓延的、拥有了“自主研究”能力的碎片。
“但现在，我们要面对的……”他一字一顿，说出了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实，
“……是无数个正在自主学习如何成为‘神’的……学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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