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黑洞洞的枪口下,仿佛被瞬间冻结。
刺眼的手电光柱像冰冷的枷锁,将林晚和江辰钉在应急灯惨白的光晕里。空气凝滞,只剩下彼此粗重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门外那些黑影逼近时,作战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的、令人心悸的摩擦声。
为首那个戴着骷髅面罩的“清道夫”,目光如同扫描仪,冰冷地掠过江辰手中那台仍在进行数据传输的特殊设备,最后定格在林晚因为极度恐惧而苍白的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枪口,那意思再明确不过——束手就擒,或者,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晚的四肢百骸。结束了?她和江辰费尽心力,挣扎至今,最终还是落入了这绝杀的陷阱?那些关于姐姐的真相,关于数据监控网络的可怕秘密,就要随着他们一起,被埋葬在这肮脏黑暗的地下仓库里?
不!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和愤怒,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咆哮,在她胸腔里轰然炸响!
几乎是在枪口抬起的同一瞬间,站在她侧前方的江辰,动了!
他没有试图去拔U盘,也没有任何徒劳的抵抗,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台正在传输数据的特殊设备,猛地朝着门口那群黑影掷了过去!
设备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屏幕还闪烁着幽蓝的数据流。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显然出乎了“清道夫”的预料。为首那人的枪口下意识地随着设备的轨迹微微偏移了零点几秒!
就是这零点几秒!
江辰在掷出设备的同一时刻,左手猛地向后一挥,一把将站在他侧后方的林晚狠狠推向电源间更深处的黑暗角落,同时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跑!!!”
林晚被这巨大的力量推得一个趔趄,撞在冰冷的配电箱上,肩胛骨传来一阵剧痛。但她的大脑在极度的恐惧和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变得异常清醒!
跑!必须跑!
江辰在用自己吸引火力,为她创造机会!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让她在摔倒的瞬间,就手脚并用地向角落里那个堆满杂物的缝隙滚去!那里似乎是另一个更小的、堆放废弃工具的隔间入口!
“砰!”
一声沉闷的、经过消音的枪声响起!
子弹打在林晚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铁皮配电箱上,迸溅出一溜刺眼的火星!
江辰在推开林晚后,自己则顺势向侧方扑倒,躲到了另一个巨大的废弃电机后面。
“抓住他们!销毁所有设备!”骷髅面罩男人冰冷地下令,声音透过面罩,带着金属的质感。
另外两名“清道夫”立刻如同猎豹般窜出,一人冲向江辰藏身的电机,另一人则直扑林晚滚入的那个杂物隔间!
电源间内,瞬间陷入了混乱和致命的追逐!
林晚蜷缩在杂物隔间狭小的空间里,周围是生锈的铁桶、断裂的木料和不知名的金属零件,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机油味。她能听到外面急促逼近的脚步声,以及江辰那边传来的、肉体撞击和闷哼的声音!
他是在徒手搏斗!
为了给她争取哪怕多一秒的时间!
心脏像是要炸开一样疯狂跳动,血液冲上大脑,带来一阵阵眩晕。她颤抖着手,摸向贴身口袋——那里有微型电击棒和那个纽扣干扰器!
不能用!电击棒在绝对的力量和专业杀手面前,效果微乎其微,反而会暴露位置!干扰器……对!干扰器!
她猛地想起江辰的交代——“必要时启用,可短暂屏蔽常见频段无线信号(包括音频传输)。”
这些“清道夫”之间,很可能有无线通讯!如果能干扰他们的联系……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干扰器的开关!
嗡——
那股熟悉的、几乎无法被人类听觉捕捉到的低频震动,再次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几乎在干扰器生效的同一瞬间,外面那名即将冲入隔间的“清道夫”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他按着耳麦,似乎接收到了杂乱的噪音,咒骂了一句。
就是现在!
林晚不再犹豫,她看准隔间深处一个被破烂帆布盖着的、似乎是通往更深地下管道井的缺口,用尽全身力气钻了过去!
身后传来“清道夫”扯开杂物追来的声音!
她不顾一切地在狭窄、布满蛛网和灰尘的管道井里向前爬行,手脚被尖锐的金属边缘划破也浑然不觉。黑暗和恐惧吞噬了她,她只知道向前,向前!
不知道爬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并且有隐约的风声传来!是出口?!
她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加快速度。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点光亮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的声响,从她身下传来!
她趴着的那段锈蚀的钢制网格通道,承受不住她的重量,猛地断裂开来!
“啊!”
林晚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便随着断裂的网格,向下坠落!
失重的感觉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预想中摔落在坚硬地面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噗通!”
她掉进了一片冰冷刺骨、深及腰部的水里!腥臭污浊的气味瞬间涌入鼻腔,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是地下排水管道!
她竟然掉进了艺术中心地下的排污管道里!
冰冷的污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服,刺骨的寒意让她牙齿打颤。她挣扎着站稳,借着从上方网格缺口透下来的、极其微弱的应急灯反光,勉强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条圆形的、直径约一米多的混凝土管道,污水缓慢地流动着,深不见底,前后都延伸入无尽的黑暗。
上方,传来“清道夫”赶到缺口处的脚步声和手电光柱的晃动。
“她掉下去了!在排水管里!”
“追!绝不能让她跑了!”
完了!
他们马上就会下来!在这狭窄密闭的管道里,她根本无处可逃!
绝望再次攫住了她。她背靠着冰冷滑腻的管壁,污水没过她的腰际,寒冷和恐惧让她浑身颤抖。她甚至能听到上方传来“清道夫”准备索降的动静。
就在这时,她的手指,在冰冷污浊的水下,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长方形的物体。
是她的帆布包!虽然浸了水,但还背在身上!
而包里……还有东西!
那个加密通讯器!江辰给她的那个!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将通讯器从湿透的包里掏出来。屏幕上沾满了污水,但似乎……还在发出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光?
她用力抹去屏幕上的污渍。
屏幕上,竟然显示着一行新的、仿佛耗尽了最后能量才发送出来的文字!发送时间,就在几分钟前,混乱刚开始的时候!
信息来自【c】,内容依旧简短,却像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
【数据已强制推送成功。引爆‘火种’。向东,五百米,有出口。保重。——c】
数据……推送成功了?!
江辰在最后关头,还是完成了传输?!
“火种”……是指什么?是那些证据吗?它们已经被发送出去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悲痛和一丝渺茫希望的情绪,冲击着林晚的心脏。江辰他……怎么样了?
来不及悲伤!
“引爆火种”……“向东,五百米,有出口”!
这是指示!是江辰用可能生命的代价,为她换来的最后生路!
她猛地抬头,分辨了一下方向(幸好管道壁上隐约有流向指示)。东!她必须向东!
她不再犹豫,将通讯器死死攥在手里,咬着牙,开始在齐腰深的、冰冷污浊的污水中,奋力向前跋涉!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污水巨大的阻力,滑腻的管底,以及刺骨的寒冷,都在疯狂消耗着她本已濒临极限的体力。
身后,已经传来了“清道夫”索降落入水中的声音,以及凶狠的催促声。
“她在前面!快追!”
手电的光柱在她身后的管道中晃动,追赶着她的身影。
林晚拼尽全力向前奔跑(如果这能在污水中称之为奔跑的话),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五百米……在平时不算什么,但在此刻,却如同天涯般遥远。
身后的追赶声越来越近,手电光几乎要照亮她的后背。
她能听到污水被剧烈搅动的声音,听到那些专业杀手沉稳而迅速的涉水声。
完了……还是逃不掉吗……
意识因为脱力和寒冷开始模糊。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回头做最后徒劳一搏的瞬间——
她的脚,猛地踩空了!
前方的水位骤然加深,水流也变得湍急起来!她整个人被水流带着向前冲去!
是管道的一个落差出口!
江辰说的出口!
她心中狂喜,任由水流裹挟着自己,向下冲去!
“哗啦——!”
伴随着巨大的水声和失重感,她冲出了管道出口,从一处隐蔽在山坡灌木丛后的排水口摔了出来,重重地滚落在长满杂草的松软泥地上!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夜空中有稀疏的星光。
她……逃出来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回头望去,那个排水口黑黢黢的,像怪兽的嘴巴。里面传来了“清道夫”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他们似乎被突然的落差和湍急的水流阻挡了一下。
不能停留!
林晚顾不上浑身湿透、冰冷和疼痛,连滚带爬地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与艺术中心相反的、更深的校园后山树林,跌跌撞撞地跑去。
她不知道江辰怎么样了。
不知道那些“清道夫”会不会追出来。
不知道那些被“引爆”的“火种”,能否真的燃烧起来,照亮这无边的黑暗。
她只知道,她必须活下去。
带着江辰用命换来的这条生路,带着那些可能已经发送出去的秘密,活下去!
她一头扎进茂密的、黑暗的树林,像一只受伤的、惊慌失措的鹿,在生命的本能驱使下,奔向未知的、却蕴含着微光的——黎明。
而在她身后,艺术中心的方向,隐约传来了刺耳的、由远及近的警笛声。这声音,是希望的号角,还是……另一张更大罗网展开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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