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沉月升,恰逢黄昏,灵阙门口已经张灯结彩,好喜庆。
每到这个时候,鸱吻总是比往常要积极得多,此刻的鸱吻正骑在霸下脖子上,指挥小厮挂灯笼:“高点高点!不不,再低一些!”
霸下傻笑:“鸱吻,你今日怎么如此高兴啊?答谢宴弄得比过年还喜庆。”
鸱吻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我喜欢九昱阿姐啊!她一来,咱们灵阙蹴鞠队就赢了;她一来,睚眦阿兄就回来陪我了。多好!”
霸下忽然一转身,鸱吻身体往前扑,差点摔下去,鸱吻正想发火:“霸下,你干嘛的!你!九昱阿姐…… ”
霸下牢牢托住鸱吻,接着把鸱吻放在地上,憨憨地笑:“我想让你早点见到能让你开心的人。”
鸱吻落地,连忙跟九昱打招呼:“九昱阿姐,你来啦!”
九昱摸摸鸱吻的头发:“身子可好些?”
鸱吻:“放心吧,我早就没事儿了。阿姐快进来吧!”
九昱跟着鸱吻和霸下,走进灵阙,九昱边走,还暗中观察灵阙外院内院的房屋布局、花草山石摆放位置和家兵分布,指尖悄悄画地图。
鸱吻挽着九昱的胳膊,指着凝香圃中的花,热情介绍:“那是凝香圃,一月水仙着素装,二月梅花笑天寒,三月春暖桃花艳……”
九昱的确被灵阙惊艳到。
鸱吻:“到了四月便开始有牡丹了,五月芍药,六月最美,玫瑰笑开颜。”
鸱吻模仿着玫瑰的样子:“到了七月,九昱阿姐一定要来看荷花,凤仙!”
九昱看着眼前:“灵阙这满园国色,着实动人。”
鸱吻:“九月来闻桂花香,冬天,冬天依然满园花开的,菊花、茶花…美不胜收。”
九昱:“一定。”
鸱吻开心极了,边往后走,边跟九昱聊天。
“走,过了凝香圃就是灵膳阁了。我特地跟厨娘说了,今儿一定要做最好吃的菜,九昱阿姐,你平时都爱吃什么啊?”
鸱吻还没说完话,就被撞到了,她回头正想发火,却见是自己的过失,撞到了一位老妪。
老太太在地上呻吟着“哎哟,哎呦!”
鸱吻赶紧将她扶起来:“您,您是…… ”
璇儿闻声而来:“婆婆,婆婆,您怎么在这啊,可让我们好找啊。”
璇儿看到九昱和鸱吻都围站着,鸱吻一脸疑惑。
璇儿解释道:“小姑娘,这位婆婆今儿早上在府门口病倒了,四爷心善,给接入府医治。这才刚缓过神儿来又要走,说是要去寻亲戚。我想拦也拦不住,正不知如何是好。”
老妪从地上爬起来,拄着拐棍,一抬头正好和九昱相视,她忍不住吃惊:“姑……姑娘?”
鸱吻就一头雾水。
老太太步履蹒跚,疑惑中带有坚信:“姑娘,当真是您?”
九昱疑惑:“您这是…”
花丛阴暗处,负熙暗中观察九昱,背后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入负熙耳中:“果然不识。”
负熙回头一看,原来是蒲牢。她要亲眼看着不远处这出自己安排的好戏。
九昱忽然微喜:“嬷媪?您不是还乡了吗,为何到了北都?”
负熙忍不住喜上眉梢:“识得,识得。”
负熙正要走出去,被蒲牢一把拉住:“再等一等。”
只见不远处老妪紧紧拉着九昱的手:“老婢一直十分想念姑娘,听说姑娘继承老爷遗志在江南开了商行,心里就念叨着想去看看。可是这山高路远,我这把老骨头哟……”
老太太一阵急咳。
“唉!好不容易,听说姑娘来了北都。这路途比江南近多了,老婢我说什么也得来。再不来,也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九昱搂着老太太:“都怪我,这么久以来太过忙碌,没能照顾到您老人家。”
老妪:“不,不,是老婢无能,这把老骨头,没法子侍奉姑娘。”
鸱吻这才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拉着九昱和老妪,安慰道:“看来负熙阿兄救人还真是救对了,答谢宴变重逢宴,真好!”
九昱:“鸱吻,嬷媪从前腿脚便患有风湿,不能久立,可否容我先寻个地方让她坐下?”
鸱吻:“当然,霸下,你快背婆婆去灵膳阁。”
霸下惊讶地指着自己:“我?”
鸱吻一拍霸下:“当然是你!你看看这里还有谁比你力气大?”
霸下看了一下周围,璇儿、鸱吻、九昱还有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妪,也只有自己壮得像头牛。
鸱吻有些不耐烦:“快点快点,一会就要开席了,万一被囚牛阿兄等急了,有你好果子吃。”
霸下无奈地蹲下,背起老妪,一行人往灵膳阁去。
待他们走远,蒲牢和负熙才从花丛阴暗处走出来。
蒲牢盯着走远的九昱和老妪:“医官怎么说?”
负熙一颗心总算是放下。
“如医官所言,老婆婆的腿疾确实源于风湿之症,已有近十年病史。”
蒲牢什么都没有说,朝着灵膳阁方向走去。
待九昱一行到达灵膳阁的时候,蒲牢已经坐在其中。
九昱扶着老嬷媪行完礼后,便坐西面东,鸱吻、霸下、负熙坐在陪宴座位上。
大黄、莹莹在各自主人后面陪侍、斟酒。
侍女们在金管家的安排下,纷纷端菜上来。
蒲牢执起杯盏,起身:“九昱姑娘,请!”
九昱端酒起身行礼:“请!二姑娘。”
蒲牢:“蹴鞠大会,九昱姑娘义气相帮,助我灵阙获胜;鸱吻体弱犯病,九昱姑娘亦是倾心相助。今晚宴饮第一盏酒,蒲牢敬您,聊表谢意。”
九昱:“言重了。”
说罢,蒲牢与九昱对饮干杯。
一盏过后,莹莹给蒲牢斟酒,蒲牢又端酒面向九昱的嬷媪:“方才听鸱吻提及,婆婆乃是九昱姑娘幼时家人,之前府里招待多有不周,还望海涵。”
老妪惶恐起身。
蒲牢赶忙拦住:“您老身体不好,坐着便可,不必拘礼。”
老妪微微鞠躬饮酒,待蒲牢饮罢,莹莹再次给蒲牢斟满酒。
蒲牢举起杯盏:“这第三盏酒,敬大家。”
在座众人举杯共饮,敬完酒,蒲牢示意大家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舞姬跳舞表演,乐师在旁伴奏。
九昱一边吃菜,一边观察舞姬的舞步、乐师的乐音,眼神有些迷离。
大黄俯下身,小声:“姑娘,酒菜有问题?”
九昱面上含笑:“琴声有鬼,静心凝神,收敛妖气。”
大黄点头:“是。”
琴声越来越激越,老妪、莹莹、璇儿的头有点犯晕。九昱和大黄也开始头晕目眩,不过这俩都是在装晕。
蒲牢忽然开口:“九昱姑娘如此优秀,实在令人好奇是如何培养的。嬷媪一定知道吧?”
此刻的老妪被琴声催得头晕目眩,大脑也不受控制,声音颤巍,但蒲牢还是一字一句都没有错过。
“姑娘可怜呐,打小没了亲生的阿父阿母,老爷抱回来的时候,她身子又弱,就那么点儿大。我们老爷就只会制盐,不大会教养姑娘。幸好姑娘生来就聪慧,不能出门,就自个儿看书学字。有一回自个儿偷偷跑去学堂偷听,被教书先生发现了。姑娘胆儿小,吓得转头就跑,摔下山坡,手上划了口子,一病又是好些年,连门都不能出。唉,我可怜的姑娘……”
九昱微笑,用手轻按着太阳穴,不经意间露出掌心中的疤痕。
“那教书先生凶得很,我可不得赶紧逃?那般狼狈,说出来让人笑话,嬷媪还是莫要再拆我的台了。”
蒲牢一边饮酒,一边观察。
老妪:“胡说!谁,谁,谁敢笑话姑娘!有老爷疼姑娘呢!老爷给姑娘请别的先生学,教诗的、教画的、教琴的,接到城里之后还专门请了武师教姑娘功夫强身健体……都比那教书先生教得好千倍万倍!”
蒲牢忽然发难:“婆婆不是返乡去了吗,如何知道得这般仔细?”
老妪:“我是不识字,姑娘写信也看不懂,索性就不让写信了。不过姑娘每年都派人过来,给我送吃送喝送银子。”
老妪说到动情之处,眼泪哗哗。
“多好的姑娘啊!老爷说了,我们虽是小门小户,可我们姑娘绝不能比大户的姑娘差!看看我们姑娘,如今长得多好,老爷的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
此刻的九昱不胜酒力,只得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看似神色迷离且黯然。
这一切,都被负熙看在眼中。
老妪似乎陷入了回忆,继续说道。
“姑娘,您跟小时候一样漂亮,不不,比小时候更漂亮……”
蒲牢还想发问,却被负熙拦下来:“蒲牢阿姐,天色不早了。”
蒲牢抬眼看了一下窗外,果真太阳渐渐落下,天色转黑。
蒲牢起身,老妪还在自说自话:“眼睛啊大大的,唇儿呀,薄薄的,真好看……”
璇儿跑进来,在蒲牢耳边小声说话。
蒲牢眉头一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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