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的轰鸣声逐渐被抛在身后,赵露思踏上了位于山东省某个隐秘角落、被转化者称为“青丘”的小镇土地。
与唐家宅院那种深山大泽的磅礴威压不同,青丘给人的感觉是灵秀而朦胧。小镇看似与寻常江南水乡无异,小桥流水,白墙黛瓦,但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淡雅花香,以及一种属于狐族特有的、聪慧而略带狡黠的气息。
寻常游客至此,只会觉得此地风景宜人、居民容貌出众,却难以窥见其下隐藏的、传承数千年的狐族根基。
赵露思深吸了一口故乡熟悉的空气,心中却不像以往归家那般全然放松。此次回来,身份已然不同,她是唐虎——虎族少主的未婚妻。这份婚约,并非家族安排,而是她自己争取而来,其中波折,族中想必早已传遍。
她没有先回自己的小屋,而是径直前往家族核心议事区域,一座掩映在巨大桂花树后的精致园林。
“容容姐姐在吗?”赵露思遇到一位正在修剪花枝的族妹,轻声问道。
“露思姐回来啦!”族妹见到她,眼睛一亮,显然也听说了订婚的消息,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容容姐应该在‘慧心阁’处理族务。雅雅姐……好像一早就出去了,没交代去哪里。”
没找到大姐赵雅雅,赵露思并不意外。她这位大姐,身为现任狐族族长,性格清冷,行事果决,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她转向位于园林东侧的“慧心阁”,那里是二姐赵容容平日处理族中庶务的地方。
慧心阁内,书香与茶香交融。赵容容正坐在一张紫檀木书案后,执笔批阅着文书。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旗袍,身姿优雅,眉眼间带着狐族特有的精明与洞察世事的通透。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是赵露思,脸上立刻绽开温暖而了然的笑容。
“哟,我们青丘的小功臣回来了?”赵容容放下笔,调侃道,语气亲昵,“快过来让二姐看看,订了婚的人,是不是格外容光焕发?”
赵露思脸颊微红,走到书案前,嗔道:“容容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赵容容笑着拉她坐下,亲手给她倒了杯热茶,目光仔细端详着她,满意地点点头:“气色不错,眼神也亮堂。看来唐家那小子,没委屈了你。”她顿了顿,语气转为认真,带着一丝探究,“跟二姐说说,在唐家到底怎么回事?虽然我当时在场,但很多细节还不清楚。你怎么就铁了心跟了那只小白虎?他为了你,可是把他爹和吴家都差点掀了个底朝天。”
赵露思知道二姐精明,在她面前无需过多隐瞒,便将从如何与唐虎相识于魔都,如何从办理居住证到合租假扮情侣,再到彼此心动,以及在订婚宴上唐虎如何毅然决然当众表白、废除旧约的过程,择要讲述了一遍。她没有过分渲染,但言语间流露出的情意和对唐虎的维护,却清晰可见。
赵容容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当听到唐虎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畏惧家族压力,直言“我唐虎此生,唯赵露思一人”时(一个意思,只是不想水字数),她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倒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赵容容微微颔首,“虽说冲动了些,但这份为了心上人敢于对抗全世界的愣头青劲儿,在那些老成持重的世家子弟里,倒是少见。”她看着赵露思,语气带着一丝欣慰,“露思,你眼光不错。这门亲事,虽然起始于意外,但结局,二姐觉得挺好。唐虎此人,重情,守诺,潜力巨大,未来不可限量。比那个规行矩步、连婚姻都不能自主的旧婚约,强了何止百倍。”
得到精明的二姐的肯定,赵露思心中最后一丝忐忑也消散了,她用力点头:“嗯,我知道,虎他很好。”
赵容容看着她幸福的模样,笑了笑,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说道:“你是想找大姐吧?”
“嗯,”赵露思点头,“有些事,想跟大姐禀报一下。”
赵容容了然,伸手指了指园林更深处的方向:“大姐早上去了‘静思林’,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你去她书房外等着吧,估计她回来会直接去那里。”
离开慧心阁,赵露思依言向着家族核心区域更深处、那片被称为“静思林”的竹林走去。竹林幽深,风吹过时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能涤荡人心中的杂念。她刚走到竹林边缘的小径上,便看到一道清冷的身影从竹林深处缓缓走出。
正是大姐赵雅雅。
赵雅雅穿着一身素白的练功服,身姿挺拔如修竹,墨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面容清丽绝伦,却如同覆盖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寒冰,眼神锐利而深邃,仿佛能洞悉人心的一切伪装。她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那是久居上位、执掌一族权柄所沉淀下来的威仪。
“大姐。”赵露思停下脚步,恭敬地唤道。面对这位冰冷强势的大姐,她总是带着几分敬畏。
赵雅雅的目光落在赵露思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审视的意味,让赵露思不由得微微绷紧了身体。她并没有询问赵露思为何在此,似乎早已预料到。
“回来了。”赵雅雅的声音清冷,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跟我来书房。”
说完,她便转身,朝着自己院落的方向走去,步伐稳定,没有丝毫拖沓。赵露思连忙跟上,心中猜测着大姐会问些什么,又会如何看待她这桩“自作主张”的婚事。
赵雅雅的书房与唐霸天的书房风格迥异。这里更加简洁、冷冽。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满壁的书籍,一张宽大的寒玉书案,以及几个摆放着古董和卷轴的博古架。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冷冽的梅香,一如它的主人。
赵雅雅在书案后的主位坐下,示意赵露思坐在对面。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竹叶摩挲声。赵雅雅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那双冰晶般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赵露思,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弥漫。
赵露思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口,将此次唐家之行的经过,尤其是订婚宴上的变故,以及她与唐虎相识相恋的过程,再次向大姐陈述了一遍。相比于对二姐的叙述,这次她的语气更加沉稳、客观,但提及唐虎时的坚定,却未曾改变。
赵雅雅始终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直到赵露思说完,书房内再次陷入沉寂。
良久,赵雅雅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可知,你此番行为,在族中引起了多少非议?未经家族正式首肯,便与虎族少主私定终身,甚至是在对方原有婚约未解的情况下?”
赵露思心头一紧,垂下眼帘:“我知道,给大姐和家族添麻烦了。”
“麻烦?”赵雅雅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锐利,“若仅仅是麻烦,倒还好了。你可知,若非唐虎当众表态坚决,若非唐霸天最终顺水推舟,若非容容在场巧妙周旋,你此举,很可能同时得罪唐、吴两家!届时,你待如何?青丘狐族,又待如何自处?”
她的话语如同冰锥,直指核心,点出了这桩婚事背后潜藏的风险。
赵露思抬起头,目光迎上大姐冰冷的视线,虽然手心有些冒汗,但语气却异常坚定:“大姐,我知道其中有风险。但我相信虎,也相信自己的选择。他并非鲁莽之人,他敢当众表态,必然是经过了考量,也有能力承担后果。而且……感情之事,本就不应全然以利益衡量。若因畏惧风险便放弃真心,我做不到。”
赵雅雅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那冰封般的面容上,似乎极细微地松动了一丝。她并未对赵露思的“感情论”做出评价,而是话锋一转,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对那个叫郝运的人类,了解多少?”
赵露思愣了一下,没想到大姐会突然问起郝运,她如实回答:“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爱爱喜欢的人,是动管局的探员,之前开动物医院的。这次在订婚宴上,他为了帮爱爱,身上爆发了一股很强大的火焰力量,据说……可能和传说中的朱雀有关。”
“朱雀……”赵雅雅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光芒,有忌惮,有追忆,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那股力量,我感应到了。很不稳定,也很危险。”
她重新将目光聚焦在赵露思身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却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压迫感:“唐虎选择你,是他和唐家的事。你选择他,是你自己的事。既然木已成舟,家族也不会过多干涉。”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背对着赵露思,声音清晰地传来:“但你要记住,你不仅是赵露思,也是青丘狐族的一员。你与唐虎的结合,意味着青丘与唐家关系的重新定位。日后行事,需时刻谨记这一点。莫要因个人情感,损及家族利益;亦莫要因家族束缚,辜负自身选择。这其中的分寸,你需要自己把握。”
这番话,听起来依旧是冷静甚至冷酷的家族利益论调,但赵露思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默许,甚至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大姐没有反对,而是在提醒她未来需要承担的责任。
“是,大姐,我明白了。”赵露思郑重应道。
赵雅雅转过身,挥了挥手:“去吧。既然回来了,就在家好好住几天。族中事务,暂时无需你操心。”
赵露思知道谈话结束了,起身行礼,退出了这间冰冷却让她感到安心的书房。她知道,来自家族最高层面的“审视”已经通过,她和唐虎的路,得到了青丘的默认。
走在回去的路上,赵露思的心情复杂。有大姐默许的轻松,有对未来责任的认知,也有对郝运和那所谓“朱雀之力”的一丝隐忧。大姐特意问起郝运,绝不仅仅是随口一提。
青丘的风,依旧温柔灵秀,但她知道,转化者世界的风,已经开始转向,而她和唐虎,已然身处风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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