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光早大摇大摆晃到柜台前,屈指敲着台面问道:“德华兄,师尊可在?”
见对方摇头,也不等人引路,熟门熟路地穿直奔后院。可把几间厢房都寻了个遍,哪见秦易半点踪影?
一无所获,伯光便是折返:“德华!我兄弟秦易人呢?怎么连他都不在!”
德华回道:“地窖找过了吗?”
果然,昏暗的地窖里,秦易正蜷缩在角落酣睡。
伯光一把将他拽起,使劲摇晃:“醒醒!太阳都晒屁股了!”
秦易睡眼惺忪地撑开眼皮,迷茫地打量着来人:“老五?你怎么……”话未说完,又打了个酒气熏天的哈欠。
伯光心头一紧。才月余不见,眼前之人竟憔悴至此——眼窝深陷,胡茬杂乱,活像个落魄酒鬼。他不禁暗骂:这便宜师尊真是误人子弟!
“老二,快收拾收拾,”伯光强压着心疼,挤眉弄眼道:“外头可有个天仙似的美人儿找你呢。”
秦易只当是兄弟玩笑,胡乱抹了把脸就摇摇晃晃往外走。
见到刘苏的瞬间,他浑浊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张开双臂就要拥抱。
转身又要去搂长歌,却被对方一个闪身躲开,长歌捂着鼻子连连后退:“臭死了!离我远点!”
正要开口寒暄,忽被一道清越嗓音打断:“秦易!”
秦易循声望去,才看见木凳上端坐着一位锦衣女子。他愣怔片刻,转头向几位兄弟投去询问的目光……
剑河波光粼粼,三巨头与丫鬟远远跟在后面。望着前方秦易与蔡灵儿并肩而行的背影。
伯光忍不住嘀咕:“这可真是明珠暗投,好一朵鲜花插在……”话未说完就被长歌用手肘捅了回去。
秦易依旧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眼角还挂着隔夜的污垢。
两人沿着河堤走了约莫半盏茶时间,他才闷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蔡灵儿轻抚被风吹乱的鬓发,唇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怎么?未过门的妻子来探望夫君,还需要递帖子不成?”
蔡灵儿与秦易的婚约,是两家世代交缠的缩影。蔡家与秦家,既有明争暗斗,又有利益纠葛,在这般微妙的关系中,联姻反倒成了最自然的选择。
蔡家千金蔡灵儿,原本不乏门当户对的求亲者。可那年少成名的秦易,自小便展露出惊人才华。入学后更是一骑绝尘,但凡他想,榜首之位从未旁落。
正是这般耀眼的光芒,才让蔡家老爷子一锤定音,定下了这门娃娃亲。
那时的秦易,连蔡茂和郭腾这样的同龄翘楚都不得不心悦诚服的。
可谁曾想,少年天才骤然陨落。
自他染上酗酒恶习后,那双曾映照着星辰大海的眼眸渐渐黯淡无光。他开始逃学罢考,四处生事,昔日的神采荡然无存。
看着妹妹的未婚夫沦为这般模样,蔡茂心中的敬佩早已化为鄙夷。
他屡次向父亲进言退婚。说什么蔡家明珠,岂能许配给自甘堕落的废物?
秦易闻言一怔,垂眸沉默良久,终是避开对方殷切的目光,低声道:“不过是儿时长辈的一句玩笑话,何必当真……”
蔡灵儿与兄长素来书信频传。上月家书中得知秦易近况后,她便瞒着家人,独自跋涉来到剑城。
“秦易,我……”她朱唇轻启,话未说完便被截断。
“蔡灵儿。”秦易抬首望向远处,声音里透着疏离:“天色不早,你该回去了。令尊令堂若知你私自外出,定会忧心。”
说罢转向身后,唤道:“老大,代我送客。”
刘苏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这本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看着两人走了许久却只交谈寥寥数语,伯光急得直跺脚。
眼见灵儿姑娘眼眶泛红转身离去,他箭步上前拽住秦易的衣袖:“老二!你这是做什么?人家姑娘千里迢迢寻你而来,你就这般冷言相待?”
秦易虽对姑娘冷若冰霜,待兄弟却始终温和。他微微蹙眉,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不喜欢。”
这话随风飘入灵儿耳中,她纤弱的身形明显一滞,随即加快脚步,转眼便消失不见。
伯光目瞪口呆:“这……这是为何?灵儿姑娘容貌出众,性情温婉……”
长歌急忙地跑来,一把将伯光搂过来:“我的傻老五啊!”
他压低声音道:“既说了不喜欢,你还非要刨根问底不成?”
送走灵儿后,兄弟几人简单吃食后便各自散去。
秦易回到医馆时,德华唤他,他却恍若未闻,径直踏入幽暗的地窖,泥封拍开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抱起酒坛仰头痛饮,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下颌流淌,浸湿了前襟。
三坛烈酒见底时,他的眼神反而愈发清明。
并指为剑,在虚空中划出凌厉的轨迹,一道退婚剑令逐渐成形。他知道此刻的自己人微言轻,但这又何妨?至少要让家人看清他的决绝。
地窖里的烛火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形状。
剑令最后一笔落下时,坛中残酒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眼底布满血丝,嘴角却噙着冷笑。
世人读书,所求不过颜如玉,黄金屋,千钟粟,或是那凌驾众生的权柄。
可若这些唾手可得,谁还会在青灯黄卷中消磨年华?酒坛轰然碎裂,瓷片扎进掌心,这痛楚反倒让他笑出了声。
对秦易来说,生于万剑山酒城秦家,即便一生碌碌无为,也注定衣食无忧。
然而在万剑山,读书是山民们共有的通天之路——这条道路不分贵贱,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秦易自幼便深谙此理。身为秦家子弟,他对家族有着与生俱来的归属与责任。
正是这份认同,让他早早立下宏愿:不仅要光耀门楣,更要攀登那世人仰望的金字塔顶端。
可命运总爱戏弄少年壮志。
在他尚且稚嫩的年纪,便被迫面对诸多身不由己之事,比如那桩荒唐的娃娃亲。
一个心怀凌云之志的少年,本该将所有热情倾注于登顶之路;一个在诸多方面都远超同龄人的才俊,却连最基本的话语权与自由都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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