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这里,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自古正邪不两立。
方才张书澈所述万剑山开宗立派之典故,不正是与那魔门功法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么?
更教人费解的是,分明问的是阴阳双修之道,先生却偏偏大谈特谈魔门邪功,这般南辕北辙,岂不令人如堕五里雾中?
见弟子个个蹙眉苦思,张书故意轻咳一声,待所有目光聚集,这才悠悠道出“三”字奥义。
四品与三品,向来是衡量一方势力强弱的关键标尺。
四品宗师坐化之时,会将毕生感悟凝为一道意念。经三品半神之手点化,便可化腐朽为神奇——五品圆满者若能参透其中玄机,便可鲤跃龙门,晋入四品之境。
同理,三品半神陨落后,其所知所感将化作一道不灭神识。经二品红尘仙淬炼升华,四品剑豪得此神念通达,便有望突破桎梏,成就伪神之位。
如今的万剑山,三品修为者约三十之数,其中伪神级强者更有十余人。
这些伪神强者皆坐镇各方要地,若无调令终生不得擅离。与其称他们为伪神,倒不如说是被神位束缚的囚徒。
那么世人明知追逐伪神之力终将沦为行尸走肉,为何仍如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
因为自入三品,本就似画地为牢。非是心无远志,实乃江湖险恶。
普天之下,不知多少宗师走南闯北,只为那进阶三品的渺茫机缘。
故而每当有半神踪迹泄露,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然伪神则大不相同。此辈陨落便如灯灭,尸骨魂魄皆无大用。
正因如此,在这人人自危的天地法则之下,伪神反成了明面上最令人忌惮的存在——既无利可图,又实力超群,自然无人愿轻易招惹。
是故每逢绝世天才出行,必有伪神相随,以护其周全。
这般安排,已成各方心照不宣的常例。
回及万剑山,其半神之列,除却剑城四大世家的四名老祖,剑院正副掌院,军部两位统帅,相府两位相阁,商会两位会首之外,余者不过镇守各方的地方要员。
其中却有两位人物,当得起浓墨重彩的一笔。
首推公孙世家那位闭关百年的老祖公孙无极,再者便是新晋封号“云山君”的陈平。
此二人锋芒之盛,堪称本代万剑山半神中最有望突破天道桎梏的存在。
自万剑山开宗立派以来,公孙,邓,苏,丰四大家族世代居于北城。
然而公孙无极继任家主之位后,却毅然将府邸迁至城南。
这一举动使得公孙家子弟在本地世族眼中成了离经叛道之辈,直到公孙老祖显露出有望红尘之姿,这些非议才渐渐平息。
再说那陈平,其天赋才情确实非凡,堪称万剑山百年来继梁山君之后,又一位在三品境界便获封领地的奇才……
师生促膝长谈,不觉已是玉兔东升,清辉满庭……
千百年前,万剑山尚是一片混沌未开之地。彼时剑山所在,盘踞着一头已臻化形之境的大妖,吞吐日月,威震四方。
直至草帽客一行踏足此境,诸位半神联手诛妖,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后,终将那妖王斩于剑下。
自此,万剑山方开剑统,传承始立。
那化形蛇妖栖身的幽深洞穴,经年累月后竟化作万剑山第一宝地——剑窟。洞中妖气散尽,剑气自生,终成剑修梦寐以求的悟剑圣地。
孕育剑胚的仪式向来男女分席而行。
破晓时分,男学子已列阵于剑窟外的玄铁广场。
此地乃宗门禁域,常年唯有铸剑一脉的炼金师可持令出入。
此外便只有二例特许:一是每年此时新晋学子的孕剑仪式;二是那些闯过多重剑道考验的外来修行者。
这是长歌第一次来到剑窟,望着那幽深的洞口——嶙峋的岩石勾勒出一条蛟龙张牙舞爪的轮廓,龙口大张似要吞噬来人。
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说只是蛇妖王吗?这气势……分明是蛟龙之相啊。”
彦祖眯眼打量着那些历经千年风霜的剑痕,淡淡道:“蛇终归是蛇,龙永远是龙。这世间,何来什么蛟?”
回应得到了长歌的白眼。
就在此时,一道飘渺难辨的声音突然在广场上空回荡,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孕剑仪式开始——”
洞口骤然发出“嘶——”的一声,犹如毒蛇吐信,随即一股浓重的铁锈腥气从幽深的洞内涌出。洞中明灭不定的光芒忽闪忽现,将洞口映照得诡谲莫测。
那道绵软无力的声音再度幽幽响起:“诸位……请入内……愿君等……得享福缘……”
言罢,段良与甘霸二骄步履沉稳,率先踏出一步。
其余人见状,这才三三两两地跟上,向着那吞吐着诡异幽光的洞口缓缓移动,每个人的身影都在洞口闪烁的光芒中拉出长长的阴影,如同被黑暗吞噬的前兆。
洞口初入时颇为狭窄,两侧洞壁上镶嵌着闪烁的萤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约莫行过半盏茶的工夫,前方豁然开朗,通道骤然拓宽。
幽蓝的剑光在甬道中流转,照亮了插满各式兵器的岩壁——其中以长剑居多,间或可见几杆长枪,数柄短刀,偶有羽箭点缀其间。
这些深深插入石壁的兵器,正是万剑山千年来已故剑修留下的本命武器。
这段被后人称作“剑修路”的通道,每一柄寒光凛冽的武器背后,都曾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剑修。它们静静矗立在岩壁之中,仿佛仍在诉说着主人生前的赫赫威名。
就在众人看清洞内景象的刹那,一阵异响骤然传来。
只见插在岩壁中的兵器开始剧烈震颤,仿佛在与无形的束缚抗争。
转眼间,十余柄飞剑率先破壁而出,寒光闪烁间精准地悬停在段良与甘霸面前,剑身轻颤,发出清越的剑鸣,宛如在向二人诉说千年的等待,渴望重见天日。
越往深处,这般通灵认主的神兵愈发多了起来。数百柄飞剑化作流光环绕甘段二骄飞舞,竟在人群中划出一道无形的界限。
不过这般机缘也并非二骄独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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