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金陵城在沉睡，秦淮河的水声也显得格外寂静。两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南城，沿着官道向北疾驰。
车内，顾言卿、苏云裳、顾北同乘一车，燕十三、水虺与两名伤势较轻的漕帮好手在另一辆车上押后。所有人都换上了寻常商旅的服饰，脸上也做了简单的易容，收敛了锋芒。
“东家，我们走哪条路？”燕十三隔着车窗低声问道。从金陵到京师，路途遥远，选择路线至关重要。
“不走运河，太慢，也容易暴露。”顾言卿早已思虑周全，“我们走陆路，经凤阳、徐州、兖州，过黄河，直插北直隶。这条路虽绕些，但关卡较少，商队众多，便于隐藏行踪。沿途有顾北叔早年经营的一些关系，可作接应。”
“明白！”燕十三应道，示意车夫加快速度。
马车在晨曦中疾驰，将金陵城的喧嚣与杀机暂时抛在身后。但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前方的路，绝不会平坦。
果然，行至午时，在距离金陵百里外的一处茶寮打尖时，水虺便察觉到了异常。他压低声音对顾言卿道：“顾先生，有尾巴。两拨人，一拨像是官面上的探子，另一拨……气息阴冷，怕是玄阴教的爪牙。”
顾言卿不动声色地喝茶，眼角余光扫过茶寮内外。确实有几个行商打扮的人眼神闪烁，不时瞟向他们这边。远处树林边，还有两个牵着马的黑衣汉子，看似在休息，实则一直监视着官道。
“意料之中。”顾言卿低声道，“张保和玄阴教绝不会轻易放我们北上。他们不敢在金陵城内明目张胆动手，但在荒郊野外，就难说了。通知大家，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应变。”
简单用过饭食，车队继续上路。顾言卿故意让马车放慢速度，看似悠闲，实则暗中观察。那两拨探子果然不远不近地辍在后面。
“看来，他们是打算等我们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再动手。”燕十三握紧了藏在车座下的刀柄。
顾言卿沉吟片刻，对顾北道：“顾北叔，前方三十里，是不是有个叫‘黑松林’的地方？”
顾北点头，面色凝重：“是，少爷。那是一片老林子，道路狭窄，是设伏的好地方。”
“好。”顾言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我们就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
他低声对燕十三和水虺吩咐了几句。两人会意，悄然准备。
车队不紧不慢地前行，日头偏西时，果然进入了一片茂密的黑松林。林道幽深，光线昏暗，松涛阵阵，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行至林道最深处，前方道路被几棵看似被风刮倒的枯树拦住去路。
“来了！”燕十三低喝一声。
几乎在同时，两侧松林中弓弦响动，箭如飞蝗般射向马车！同时，数十名蒙面黑衣人从林中杀出，刀光闪烁，直扑而来！
“动手！”顾言卿厉喝！
话音未落，燕十三和水虺已如猛虎般从车中扑出！燕十三刀光如雪，瞬间劈飞数支箭矢，迎头撞入敌群！水虺身形如鬼魅，短刃翻飞，专攻敌人下盘要害！
那两名漕帮好手也奋起迎敌，护住马车侧翼。
顾言卿并未急于出手，他与苏云裳、顾北守在车旁，冷静观察。来袭者约三十余人，武功不弱，配合默契，显然是精锐。但更让顾言卿在意的是，远处林梢上，似乎有两个人影静静伫立，气息沉凝，远非这些冲杀的小卒可比。
“果然有高手压阵。”顾言卿心道。
战斗异常激烈。燕十三状若疯虎，刀下无一合之将，但敌人人数众多，悍不畏死，将他团团围住。水虺凭借诡异身法周旋，却也险象环生。两名漕帮好手很快挂彩，形势危急。
眼看防线即将被突破，顾言卿知道不能再等。他示意苏云裳和顾北守住马车，自己长剑出鞘，身化游龙，切入战团！他的剑法不如燕十三霸道，但胜在精准狠辣，专攻敌人招式破绽，剑光闪烁间，已有数名黑衣人倒地。
顾言卿的加入，暂时稳住了局势。但远处林梢那两人，依旧冷眼旁观，似乎在等待最佳时机。
“不能拖下去！”顾言卿心念电转，对燕十三使了个眼色。燕十三会意，猛然爆发，刀势如狂风暴雨，暂时逼退身前之敌。顾言卿则趁机从怀中取出几枚苏云裳特制的烟雾弹，奋力掷向敌群！
“噗噗噗！”烟雾瞬间弥漫，遮挡了视线！
“撤！”顾言卿低喝一声，与燕十三、水虺护着马车，趁机冲开包围，向林道另一端疾驰！
“追！”黑衣人头领怒喝，带人紧追不舍。林梢上那两人也终于动了，如大鸟般掠下，速度奇快！
马车在颠簸的林道上狂奔，身后追兵越来越近！尤其是那两名高手，身形飘忽，几个起落便已逼近车尾！
眼看就要被追上，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喝声！
“前方何人械斗？！应天府巡按御史海大人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只见一队官兵举着火把，簇拥着一身官袍的海瑞，迎面而来！原来，顾言卿早已让顾北通过隐秘渠道，将他们的行程和可能遇袭的消息，提前告知了正准备北上海瑞！海瑞虽行程已定，但闻讯后特意加快了速度，在此接应！
追兵见官兵到来，尤其是看到海瑞的旗号，顿时大惊失色，不敢再追，迅速遁入林中，消失不见。
危机解除。
海瑞策马来到车前，看着狼狈的顾言卿等人，面色严肃：“顾先生，看来有人很不希望你们到京师啊。”
顾言卿拱手：“多谢海大人及时援手。此番北行，恐怕一路都不会太平了。”
海瑞点头：“本官此行，亦是奉旨入京述职。你等可随本官仪仗同行，虽慢些，但安全无虞。到了京师，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有了海瑞的庇护，接下来的路程果然平静了许多。但顾言卿心中明白，这暂时的安全只是表象。真正的风暴，正在那座巍峨的皇城中酝酿。京师，才是最终的战场。
半月后，京师高大的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这座帝国的中心，在夕阳下显得无比庄严，也无比深邃。等待顾言卿他们的，将是比江湖厮杀更加凶险的权谋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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