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战船拦路,后有贼船虎视,舢板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瞬间陷入绝境!巡江水师的喝令声在江面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怎么办?东家!”燕十三握紧刀柄,眼神凌厉,准备拼死一搏。两名衙役也面色惨白,不知所措。
顾言卿大脑飞速运转。硬闯水师战船,无异于以卵击石,且会坐实“匪类”之名。但若束手就擒,落入不明底细的水师手中,且不说“幽冥船”的线索可能中断,他们几人的性命也难有保障——谁能保证这支突然出现的水师,与沙洲上那些“接应者”没有关联?
电光石火间,他做出了决断!
“不能停船!转向!冲进沙洲芦苇荡!”顾言卿厉声下令。眼下唯一的生路,就是利用沙洲水域的复杂地形,赌一把!
“划!”燕十三毫不犹豫,与两名衙役奋力调转船头,桨橹翻飞,小舢板如同箭矢般射向最近的一片茂密芦苇荡!
“大胆!竟敢抗令!放箭!”战船上的指挥官显然没料到这小船如此悍勇,怒声下令。
“嗖嗖嗖!”一阵箭雨泼洒而来,钉在舢板周围的江面上,激起朵朵水花!所幸距离尚远,夜色深沉,准头不足。
舢板险之又险地钻入了芦苇荡中。高大的芦苇立刻遮蔽了视线,也阻碍了战船的追击。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失去了江面上的机动空间,被困在了这片浅水区。
“弃船!上岸!”顾言卿当机立断。舢板目标太大,在芦苇荡中如同活靶子。
五人迅速跳下舢板,涉着齐腰深的江水,向沙洲深处摸去。身后,战船无法进入浅水区,只能在外围徘徊,号令声、桨声杂乱传来,显然正在调派小艇进入芦苇荡搜捕。
沙洲上地形复杂,淤泥、水坑遍布,芦苇丛生。五人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前行,还要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幽冥船”残党或接应者。
“分开走!目标小,不易被发现!”顾言卿低声道,“十三,你护着云裳向西!你们两个,向南!我向北!天亮后,在龙潭镇下游十里处的‘望江亭’汇合!若午时未至,即刻返回金陵报信!”
“东家!”燕十三急道,不愿与顾言卿分开。
“这是命令!快走!”顾言卿语气坚决。分散突围,是眼下保存实力、传递消息的唯一办法。
燕十三咬牙,拉起苏云裳,迅速没入西侧的芦苇丛中。两名衙役也向南遁去。顾言卿则独自一人,向着北面灯光相对稀疏的方向潜行。
他刚离开不久,原本停留的位置就传来了水师兵丁的呼喊声和拨动芦苇的声响,追兵已至!
顾言卿屏住呼吸,紧贴着一处泥滩凹陷处,一动不动。冰凉的江水浸透衣衫,寒意刺骨。几名水兵举着火把从附近掠过,未能发现他。
待脚步声远去,顾言卿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北移动。他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沙洲,找到安全的落脚点。
然而,沙洲北面并非坦途,而是一片更加茂密的红树林和沼泽地,水道纵横,极易迷失方向。顾言卿凭借微弱的星光和直觉,艰难地跋涉着。
突然,他脚下一滑,陷入一个深及胸口的泥潭!淤泥有着强大的吸力,瞬间将他往下拖!
顾言卿心中一惊,奋力挣扎,却越陷越深!泥水没过胸口,压迫着呼吸!危急关头,他猛地抓住旁边一株红树的气根,借力一点点将身体往上拔!
就在他即将脱困时,旁边阴影中,蓦地伸出一只冰冷的手,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
顾言卿悚然一惊,以为是追兵或敌人,正欲反抗,却听到一个极其低微、略带沙哑的声音:
“别动……跟我来。”
声音陌生,却并无恶意。顾言卿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去,抓住他的是一个浑身裹在泥浆中、只露出一双锐利眼睛的黑影,身形矫健,不似普通水兵或匪类。
那人力量奇大,将顾言卿从泥潭中拉出,也不多言,打了个手势,示意顾言卿跟上,然后转身敏捷地没入红树林深处。
顾言卿略一迟疑,眼下处境危急,此人虽身份不明,但似乎意在相助。他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那人对这片沼泽极其熟悉,如同狸猫般在纵横的水道和树根间穿行,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深坑和巡逻的水兵。七拐八绕之后,竟然带着顾言卿来到了一处隐藏在红树林深处的、极其隐蔽的小小滩涂。滩涂上,系着一条仅容一两人的微型独木舟。
“上船。”那人低声道,自己先跳上船,拿起了桨。
顾言卿不再犹豫,也跨上独木舟。小舟悄无声息地滑入一条狭窄的水道,向着远离沙洲和战船的方向驶去。
直到彻底远离了那片危险水域,确认后方再无追兵,那人才稍微放松下来,放缓了划桨的速度。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顾言卿拱手道,“敢问高姓大名?为何相助?”
那人停下桨,抹了把脸上的泥水,露出一张年轻却饱经风霜的脸庞,目光炯炯有神。他盯着顾言卿,缓缓开口:
“我叫水虺(hui),是这长江上的‘水鬼’。”(注:水虺,传说中水中的毒蛇,此处用作代号或绰号)
“至于为何救你……”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顾言卿,“因为我认得你,顾言卿顾先生。我也在找‘幽冥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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