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郊外的风，吹过光秃秃的白桦林。
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碾过结冰的泥路，停在一栋混凝土建筑前。
雷啸推开车门，脚踩在满是裂纹的地面上。
几名穿着厚重外套的技术专家跟着下车，他们搓着手，哈出的白气迅速在空气中凝结。
一个身影从建筑的阴影里晃出来。
那人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军大衣，满脸通红，走路的步子有些不稳。
一股伏特加的味道，隔着几米远就钻进了雷啸的鼻子里。
“你们就是……就是中国人？”
那人开口，俄语说得含糊不清。
雷啸的一个手下上前一步，用流利的俄语回答。
“是的，伊万诺夫局长。我们是新世界集团的代表。”
伊万诺夫打了个酒嗝。
他浑浊的眼睛打量着雷啸一行人。
“新世界……哼，旧世界都完蛋了，还要什么新世界。”
他嘟囔着，转过身。
“跟我来吧。看看你们想买的这堆垃圾。”
伊万诺夫没有带他们走正门，而是领着他们绕到建筑的侧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大串生锈的钥匙，试了好几次，才把一扇巨大的铁门拉开。
“吱嘎”一声，铁门向内打开，一股混合着灰尘、机油和霉变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
伊万诺夫没有进去，他靠在门框上，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酒瓶，灌了一口。
“进去看吧。这里就是苏霍伊设计局第十一分部的全部家当了。”
雷啸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巨大的仓库，穹顶很高，几缕惨白的光从布满污垢的天窗投下。
光柱里，无数尘埃在飞舞。
仓库里堆满了东西。
角落里是几架蒙着厚厚灰尘的飞机模型，机翼已经断裂。
墙边靠着一排排的铁架子，上面堆满了生锈的零件和报废的仪器。
更多的，是堆积如山的图纸。
那些图纸卷成一卷卷，或者散乱地铺在地上，纸张已经泛黄发脆。
随行的技术专家，王工，走上前。
他拿起一张图纸，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
那是一张老旧的米格-29的机翼结构图。
“这些……都是宝贵的资料啊。”
王工的语气里带着惋?。
伊万诺夫在门口冷笑了一声。
“宝贵？一堆废纸罢了。能换几瓶好伏特加，就是它们最后的价值。”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瓶。
“你们要是看不上，就早点说，别耽误我喝酒。”
雷啸没有理他。
他对王工和其他几位专家点了点头。
“分头看。”
专家们立刻散开，他们戴上白手套，像考古学家一样，小心翼翼地翻动着那些故纸堆。
雷啸则在仓库里踱步。
他的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空旷的回响。
这里的一切，都散发着一个帝国衰败后的气息。
曾经的荣耀，智慧的结晶，如今被遗弃在莫斯科的寒风里，等待着被论斤变卖。
纽约，安德森资本总部。
“天秤系统”的作战室里，气氛与莫斯科的仓库截然相反。
这里温暖，明亮，高效。
大卫快步走到乔纳森面前，他手中拿着一个数据板。
“先生，一个低优先级的实时情报，来自我们的莫斯科情报站。”
乔纳森的目光没有离开面前的全息地图。
地图上，代表他资金的红色光网，正在印尼金融市场的上空缓缓成型。
“说。”
“新世界集团的一个团队，今天接触了前苏霍伊设计局的一个分部。”
大卫汇报。
“根据我们线人的消息，他们打算收购那个分部里所有废弃的图纸和数据。”
乔纳森的眉毛动都没动。
“评估报告。”
“分析师的评估已经出来了。”
大卫将数据板上的内容投射到乔纳森身边的一个小屏幕上。
屏幕上只有几行字。
“目标：前苏霍伊设计局第十一分部（已于三年前倒闭）。”
“资产：废弃图纸，报废零件，过时模型。”
“评估：新世界集团在俄罗斯进行的无意义资产收购。疑似为收买当地前苏联技术人员的人心，进行的感情投资。”
报告的最后，是一行加粗的结论。
“威胁等级：无。”
乔纳森的视线扫过那几行字，停留了不到一秒。
“归档。”
他挥了挥手，那个小屏幕便消失了。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回到了印尼那张巨大的网上。
一个早已死亡的设计局的废纸，在他看来，连让他分心一秒的资格都没有。
莫斯科的仓库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专家们翻找得越来越深，仓库里的灰尘被搅动起来，空气变得更加浑浊。
雷啸的手下已经从车里搬来了几箱顶级的伏特加，还有两个手提箱。
伊万诺夫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些酒箱。
他已经喝完了自己的小酒瓶，正不耐烦地搓着手。
“嘿，我说，中国的同志们，你们到底要找到什么时候？”
“这些破烂难道还能找出黄金来吗？”
他的话音刚落。
仓库的另一头，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
雷啸立刻转头看去。
是王工。
他正跪在一堆散乱的图纸前，手里捧着几张牛皮纸材质的图。
他身边的另一个专家也凑了过去，两个人头对着头，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雷啸快步走了过去。
“王工，怎么了？”
王工抬起头，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眼镜后面的眼睛亮得吓人。
他想说话，但嘴唇哆嗦着，半天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旁边的李专家深吸一口气，用极低，但极度急促的声音对雷啸说。
“雷总……我们……我们找到了。”
雷啸的目光落到王工手里的图纸上。
那上面画着极其复杂的结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公式。
他看不懂。
“找到了什么？”雷啸问，声音很沉。
王工终于缓过劲来，他扶了扶眼镜，用颤抖的手指着图纸上的一个部分。
“矢量……矢量发动机……”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一套完整的，虽然没有经过验证，但理论极其先进的矢量发动机设计图纸！”
雷啸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词，出现在闻人语给他的清单上，并且被圈了红圈。
“不仅是图纸！”
李专家激动地指向旁边一个被撬开的铁皮柜。
柜子里，是一摞摞用油布包好的文件。
“还有这个！极端环境下进行的材料测试的绝密实验数据！全都在这里！”
王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哭腔。
“老板要的……‘未来之翼’……最核心的动力系统……它的理论基础……全在这里！”
“有了这些，我们至少能缩短二十年的研发时间！二十年！”
雷啸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蹲下身，看着那些图纸和数据。
它们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在发光。
他终于明白，老板为什么要把他派到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来收购一堆别人眼中的垃圾。
她早就知道，黄金，就埋在这废纸堆里。
雷啸站起身。
他对王工和李专家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两位专家立刻闭上嘴，但他们激动地对视着，胸口剧烈起伏。
雷啸转身，朝门口的伊万诺夫走去。
伊万诺夫看到他走过来，不耐烦地站直了身体。
“怎么样？决定了没有？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雷啸走到他面前。
“伊万诺夫局长，这些东西，我们全要了。”
伊万诺夫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全要？你们可想好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万美金，一分都不能少！”
雷啸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身后的一个手下走上前，打开了带来的两个手提箱。
一个箱子里，装满了崭新的美金。
另一个箱子里，也装满了美金。
伊-万诺夫的眼睛瞬间直了。
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
“这里是一百万美金。”
雷啸开口，声音平淡。
“买下这个仓库里所有的一切。图纸，零件，数据。”
伊万诺夫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箱子。
一百万美金？
他本来以为能敲诈个五十万就顶天了。
“还不够。”
雷啸又指了指旁边的那些伏特加酒箱。
“这些酒，也是你的。”
伊万诺夫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要冒火。
“另外。”
雷啸继续说。
“我们还需要一些人。”
“我们希望聘请您，以及这个分部所有还健在的工程师，作为我们的技术顾问。”
“年薪，是这个数。”
雷啸伸出了一个手指。
“每人，十万美金。”
伊万诺夫彻底傻了。
他那些老同事，现在要么在街边修鞋，要么在市场卖菜，一个月连一百美金都赚不到。
他自己，更是靠着变卖局里的废铜烂铁换酒喝。
现在，这个中国人，要给他们每人十万美金的年薪？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成交！”
伊万诺夫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生怕雷啸反悔。
“别说顾问，你让我把这些废铁吃下去都行！”
雷啸点了点头。
“合同。”
手下立刻递上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合同。
伊万诺夫看都没看，抓起笔就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手抖得厉害，字写得歪歪扭扭。
签完合同，他一把抱住一个装钱的箱子，像是抱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雷啸的手下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打包那些图纸和实验数据，动作专业而迅速。
特别是王工和李专家，他们亲自监督着，每一张纸都像是稀世珍宝。
雷啸走出仓库，站在寒风里。
他拿出一个加密的卫星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老板。”
雷啸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激动。
电话那头，闻人语的声音很平静。
“拿到了？”
雷啸看着远处被白雪覆盖的白桦林，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老板，‘未来之翼’的核心龙骨，我们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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