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皮城,已是一座孤成。
刘景的三路大军,共计十六万兵马,将这座渤海郡的治所围得密不透风。
从城头望去,连绵不绝的营帐铺满了整个原野,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无数的火把在夜色中汇成一条条流动的火龙,将南皮城照得亮如白昼。
旌旗如林,刀枪如麦。
那股由十六万精锐士卒汇聚而成的肃杀之气,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城中所有人的咽喉,让人喘不过气。
南皮府衙之内,气氛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冰冷。
袁绍失魂落魄地瘫坐在主位上,面如金纸,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身上那件华贵的锦袍,此刻也显得松松垮垮,再也撑不起昔日河北霸主的威严。
“逢纪!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侥幸从河间战场逃回来的许攸,正伸手指着逢纪的鼻子,唾沫横飞地破口大骂。
他状若疯魔,双目赤红,将兵败的所有罪责,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
“若不是你一再阻挠,劝主公稳扎稳打,我军岂会坐失良机,被刘景那厮从容布置包围!”
“是你!断送了我军最后的胜机!”
逢纪站在堂下,脸色铁青。
他本就因兵败而心情恶劣,此刻被许攸当众指着鼻子辱骂,胸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他猛地一甩衣袖,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
“我让你坐失良机?”
逢纪怒极反笑,声音尖锐。
“许子远,你还有脸说我?若不是你那所谓的‘奇袭粮道’之计,我军六万精锐何至于全军覆没!”
“是你!是你把六万将士的性命当成你邀功的赌注!是你亲手葬送了主公的霸业!”
“你放屁!”
许攸暴跳如雷。
“我那是奇谋!是唯一能翻盘的奇谋!是你们执行不力!”
“奇谋?我看是自取灭亡的昏招!”
两人在袁绍面前激烈地争吵着,互相攻讦,揭露着对方的短处与过失,丑态百出。
他们早已忘记了主位上还坐着袁绍,忘记了眼下是何等危急的存亡之刻。
一旁的潘凤身披甲胄,按剑而立。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厌恶与疲惫,看着争吵的二人,眼神冰冷。
“够了……”
主位上,袁绍终于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音。
“都……都别吵了……”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轻得几乎听不见,瞬间就被两人的咆哮声所淹没。
许攸和逢纪的争吵愈发激烈,从战术失误骂到了人身攻击,从河北骂到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你不过是主公身边的一条狗!”
“你才是!南阳来的无名鼠辈!”
逢纪看着依旧在咆哮的许攸,脸上浮现出极度的鄙夷与嘲讽。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厉声喝道。
“你在这里与我争吵,能骂退城外的刘景大军吗?许子远!你除了会推卸责任,还会做什么!”
这句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许攸的脸上。
许攸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色涨成了难看的酱紫色。
大堂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呼啸的寒风声。
袁绍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他苍老的脸颊滑落。
他完了。
所有人都完了。
……
城墙之上,一名姓王的小校有气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垛上。
他已经两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城中粮食本就不多,涌入了两万溃兵之后,更是捉襟见肘。
如今,所有守军都只能喝着清汤寡水的稀粥度日。
小王校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那几粒粟米花,苦笑了一下。
这粥清得,都能清楚地照出自己憔悴焦黄的脸。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城外吹来。
风中,夹杂着一股霸道无比的浓郁香气。
那是……肉香!
是煮羊肉的香味!还混杂着麦饭蒸熟后的甘甜气息!
小王校使劲嗅了嗅,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他身边的袍泽们也都闻到了。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朝着城外刘景的大营方向,使劲地吸着鼻子,脸上全是渴望与呆滞。
“他娘的……刘景军的人,天天吃肉吗?”
“咱们为袁公卖命,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他们倒好,大鱼大肉!”
“这还打个屁啊……”
窃窃私语声在城墙上蔓延开来。
一名年纪稍大的老兵,看着自己碗里的清粥,又闻了闻风中那诱人的肉香,眼神变得无比绝望。
是啊。
太欺负人了。
凭什么?
我们在这儿挨饿受冻,随时可能掉脑袋。
你们在城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这仗,到底为谁而打?
一股巨大的心理落差和无边的绝望,如同瘟疫般在守军中迅速扩散。
不需要刘景军的弓弩和刀枪,仅仅是一阵饭菜的香气,就从内部,彻底瓦解了他们的斗志。
府衙内。
那场激烈的争吵终于停歇。
许攸站在堂下,看着彻底颓废的袁绍,看着依旧在互相瞪视的逢纪和潘凤。
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了。
指望这个已经被吓破了胆的主公,指望这群只会内斗的同僚,只有死路一条。
想活命,就不能再指望别人了。
许攸的眼珠急速转动着,心中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
他悄悄地挪动脚步,来到逢纪的身后,顾不得刚刚的争吵了,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逢纪警惕地回头,皱眉看着他。
“何事?”
许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
“元图兄,你我退到一旁,攸有几句体己话想说。”
逢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跟着他走到了大堂的一个偏僻角落。
这里光线昏暗,正好能避开主位上袁绍和潘凤的视线。
“许子远,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逢纪的语气依旧不善。
许攸却全然不在意,他凑到逢纪耳边,声音里带着一股莫名的蛊惑。
“元图兄,你我都是聪明人,眼下的局势,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袁公……大势已去,南皮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逢纪沉默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许攸见他没有反驳,胆子更大了几分。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怆与无奈。
“你我为袁公奔走多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我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啊!”
“如今城破在即,难道你我,真要为他这败亡之势,搭上自己的性命和全族老小吗?”
逢纪的心猛地一跳,他死死地盯着许攸,从对方那闪烁不定的眼神中,他读懂了那未尽之意。
许攸看着他的反应,知道火候到了。
他不再掩饰,眼中闪烁着疯狂与决绝,一字一顿地说道。
“元图兄,袁本初完了!我们不能为他陪葬!”
“不如……你我献了这南皮城,向刘景投降!”
“以你我二人的才智,在刘景麾下,未必不能另寻一条生路,博个封妻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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