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活的。
刘川眼中寒光一闪：人呢？
押来了，孙德胜话音刚落，后面烟尘再起，几匹快马驮着侦察排长老猫和战士疾驰而来，马背上横捆着两个穿伪军黄皮的家伙，被颠簸得面无人色，到了近前，老猫他们把人掀了下来。
扑通，扑通，两个伪军俘虏摔在黄土坡上，黄皮沾满泥土草屑，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看着刘川的脸色，裤裆瞬间湿透，臊臭味弥漫。
八……八路爷爷饶命，饶命啊，他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刘川没理会哭嚎：哪部分的？干什么来了？”
“报……报告长官。另一个稍微年轻点的俘虏牙关打颤，“俺们……俺们是万家镇，皇协军……不，伪军混成旅三团二营的……营长……营长姓王……”
“王？王得胜？”老猫鄙夷插话：王胖子？
“是……是是是，就是王营长。俘虏连连点头：八路爷爷明鉴，俺们营长……他让俺们出来，不是……不是打探贵军消息……”他惊恐扫视周围密密麻麻杀气腾腾的战士。
嗯？刘川眉头微蹙，眼神刺在俘虏脸上：那你们扛着枪，骑马钻山沟，看风景？
不，不敢不敢，俘虏魂飞魄散，往前爬了一步哭喊：是营长……王营长，他……他想找机会……给贵军递个话。他用力吐出关键一句，“俺们营长……想……想留条后路，求八路爷爷给个活路啊。
留后路？赵刚敏锐捕捉到这个词：说清楚，王得胜具体想干什么？”
俘虏拼命点头：“俺们营长说，日子没法过了，小鬼子不拿俺们当人，打骂克扣，顶在前头当炮灰。
前些日子，听说贵军在陈家峪……把鬼子特工队包圆了，营长更怕了，他偷偷说，八路是真厉害，尤其是……贵部刘长官……他想跟贵军搭上线，万一将来有个风吹草动，或者……贵军要打万家镇，他愿意在里头响应，派俺们出来摸摸路，递信儿……谁成想……”
他的话像巨石砸进水面，刘川脸上毫无表情，目光刮过两个俘虏。
万家镇王胖子？想当墙头草？
刘川转身大步走回团部桌子旁。桌上摊着晋东南敌我态势图。他抓起桌子上的铅笔，笔尖悬在万家镇黑色小圆圈上方一顿，随即在地图上划出弧线，从黑风峪直刺万家镇，笔尖停在地图边缘。
刘川抬起头，目光扫过紧跟进来的赵刚、张大彪、孙德胜、老猫，还有被按在地上的俘虏：万家镇这颗钉子，硌脚硌得够久了。
太原日军第一军司令部范围凝重。厚重窗帘紧闭，电灯照亮墙壁上军用地图和长条会议桌堆积如山的文件。寂静中只有筱冢义男粗重的喘息。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歇斯底里的咆哮炸开，伴随瓷器碎裂刺耳声响。筱冢义男脸色铁青，额头血管突突直跳，将茶杯摔碎在地板，滚烫茶水茶叶四溅。他双手撑桌，身体因愤怒颤抖，目光死死钉在地图黑风峪标记上。
山本特工队玉碎，陈家峪战机功败垂成，现在连派出去摸底的斥候都被人连锅端，情报在哪里？八路军特别是刘川新一团，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在黑风峪，可我们像瞎子，聋子。
他越说越怒，拳头狠狠砸在桌面，发出沉闷巨响。
满屋子参谋军官噤若寒蝉，低垂着头。只有角落，一个身影笔直站立，与压抑气氛格格不入。
穿着笔挺特高课少佐军服，面容冷峻如岩石。眼神异常平静冷漠。他叫武田一郎，新任特高课负责人。
筱冢义男狂怒喘息，准备再次咆哮时，武田一郎动了，他向前迈了一步，军靴踩过碎瓷片，发出轻微咯吱声。声音在死寂会议室格外清晰，瞬间吸引所有目光。
武田一郎没说话，径直走到巨大地图前。动作一丝不苟。伸出右手，指尖落下的地方，既非八路军总部可能转移方向，也非重要城镇据点，那是一个地图上毫不起眼的小黑点——黑风峪。
武田一郎平静的说道：司令官阁下，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刘川还有他的新一团……”
指尖在那个小黑点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轻响。
他们太安静了。武田一郎微微侧头，目光扫过筱冢义男因愤怒扭曲的脸，嘴角极其细微向上扯动，混合审视和算计：安静得令人不安。他缓缓收回手指，声音压低：也许，此刻的他们正需要一场真正的‘热闹’。”
筱冢义男狂怒喘息诡异地顿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武田毫无表情的脸，又缓缓移向地图上那个小黑点——黑风峪。
黑风峪新一团团部。气氛凝重。刘川、赵刚、张大彪、沈泉、孙德胜、王怀宝、王承柱、老猫等新一团营连长全部到齐，此刻都紧紧绷着，大家的目光锁在桌面上那份刚刚译出的、带着旅部绝密标记的电报上。
电报内容不长，字字千钧：十万火急，敌情通报：筱冢义男调第四旅团全部，第九混成旅团一部，配属战车中队、航空兵，目标——黑风峪，规模空前，来势汹汹，你部务必判明敌主攻方向，依托有利地形，机动灵活，寻机歼敌一部，挫敌锐气，总部及旅部安危，系于你肩，万望谨慎， 386旅陈。
第四旅团……第九混成旅团一部……战车……飞机……”张大彪低声念叨着电报上的字眼：他娘的，小鬼子这是真急眼了，就为了啃咱这块硬骨头，疯了吧。
疯？我看是急眼了。孙德胜抱着膀子，冷笑一声，胡子拉碴的下巴扬着：陈家峪没捞着好，山本特工队被咱包了饺子，那老鬼子筱冢义男的脸皮，怕是挂不住了，这回是拼了血本，要找回场子。
王怀宝和王承柱没说话，只是习惯性地眯起一只眼，似乎在用炮兵的直觉丈量着地图上标注的敌我距离和可能的炮击点。
沈泉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点着地图上代表黑风峪的简易符号：团长，政委，这阵仗硬顶肯定不行。小鬼子的战车开进这山沟沟里虽然施展不开，但天上的飞机麻烦，还有这兵力是咱的好几倍，硬拼，咱这点家底，耗不起。
耗不起？刘川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带着自信，一下子盖住了所有嘈杂，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地图上代表黑风峪的那个点，眼神锐利：谁说要硬拼了？”
他站起身，身影在油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覆盖了半张地图。他拿起铅笔笔尖悬在地图上黑风峪的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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