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两宋,国祚延绵了319年。
自北宋起,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初立;
到南宋末,宋少帝赵昺投海殉国——灭亡。
只留下后世一段,评价赵宋王朝的悲歌。
燕云是理想的开始,汴梁是繁华的诗行;
靖康是中衰的哀伤,北伐是泡影的虚妄;
临安是苟存的残章,乾淳是稍现的微光;
天祥是气节的绝唱,崖山是最后的悲壮。
光阴流转,公元1279年,三月十九,崖山海战。
蒙古元军副帅李恒(西夏宗室后裔)率部从广州路驰援崖山战役,切断宋军路上补给线。
与蒙古汉军都元帅张弘范二人分别南北夹击,封锁海湾、实行断水断粮的策略,并以佯攻战术彻底瓦解宋军的防线。
南宋丞相陆秀夫见元军攻破崖山防线,深知覆亡在即,为避免妻儿遭元军凌辱,让其家眷率先投海。
他抱着幼帝赵昺言:“德佑皇帝(宋恭帝)被俘北去已辱国体,陛下不可再辱!”
随即,二人从容投入波涛,以身殉国。
残余十万南宋的宫眷、大臣、士兵及随行百姓目睹此景,哭声震天,纷纷高呼。
“陛下已殉国,吾辈何生为!”
以“不降夷狄”之志相继赴死,元军亦为之动容。
崖门海域,血色苍茫。
此刻,离崖山岛屿十几公里外的海域上。
一具小身板正在海水里翻滚,好似一片落叶被风拍打七零八落。
海水真的很冷!
又咸又涩的海水一股脑的灌进鼻腔,呛得的他眼冒金星,半点气儿也透不过来。
求生的念头压过一切……
他猛地闭紧嘴,憋住一口气。
手脚不再与浪头硬顶,努力让身体处于仰躺的姿势,减少海浪对稚嫩身躯的冲击力。
忽然,眼前一阵阵发黑。
感到自己好像要就此完蛋,一股特别猛的暗流卷住了他。
随之而来的天旋地转,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地翻滚、撞上硬东西。
木头!?是块被浪打碎的大板船!
几乎本能,他用冻得快没知觉的手指头,死死抠住那木板的边儿,使劲力气整个上半身扑了上去。
海浪依旧无情的戏弄着他和那块破木板。
在感到指头真要冻掉、脱力的时候,身下的海水好像没那么疯了。
他努力挣扎开通红血丝的眼眸,在海域里寻找方向。
模模糊糊……前面不再是望不到边的墨蓝,有了深色的、高低起伏的影子。
陆地?还是个大岛?
他想试着扭扭身子,让木板带他往那边靠靠。
可这点劲在大海面前,毫无作用。
就在这时,一阵特别的“哗啦...哗啦...”声,穿透了单调的浪吼,隐隐约约传过来。
他费劲地抬起头,眯着眼找。
灰蒙蒙的海天之间,在浪谷里,一个小小的黑点儿正靠过来!
那黑点随着浪头时隐时现,每冒出来一次,就变得大一点,清楚一点。
“呃......嗬......”他想喊,可嗓子眼儿只挤出破风箱子似的嘶哑声。
他想挥手,小胳膊沉得像灌满了铅,只能软趴趴地搭在木板上。
绝望边缘,他爆发出最后一股狠劲!猛地低下头,把脑门狠狠撞向身下的木板!
“咚!”声音闷闷的,在海浪里几乎听不见。
一下,两下,三下......每撞一下,眼前就发黑,脑门生疼。
刚有点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温热的血混着海水流下来,染红了煞白的小脸和粗糙的木板。
命运眷顾,那个划桨的人影好像觉出不对了,桨停了停,顺着那点微弱地拍打声响,人影朝这边望过来。
一位老渔夫正死死盯住,海面上那块浮木,还有浮木上那一小团刺眼的、被血染红的白布。
那白布......在这灰暗的海天和乱七八糟的漂浮物里,显得格外扎眼。
“作孽哟......”老渔夫嗓子眼咕哝了一句,声音干得掉渣。
他看清了,那破木板上搭着的不是白布。
是个扒在木板上活生生的小人儿,脸白得像纸,脑门上血糊糊一片,不知生死!
没有半点犹豫,老渔夫那双满是老茧裂口的手,猛地一扳船桨,粗糙的木桨狠狠插进翻腾的海水里。
破开浑浊的海水,直冲那浮沉的小小身影!
近了,更近了。
小船擦着浮木掠过的瞬间,老渔夫扔下桨,大半个身子探出船帮。
一只青筋暴起的大手,精准地抓住了漂浮在破船板上那条冻得邦邦硬的细胳膊!
他手上带着一股子不容分说的粗鲁劲儿,把小人儿从冰冷的海水包裹里拽了出来。
噗通一声,小人儿被重重摔在湿漉漉、满是鱼腥味的舱底。
“咳咳咳……呕……” 离开了海水的包裹,呛进肺里的咸涩让他咳得撕心裂肺。
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剧烈抖动,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老渔夫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扫过海面上漂浮的碎木残骸,猛地抓起船桨,几下狠划,将小船迅速带离这片死亡海域。
直到远离了那片狼藉,他才丢下桨,身影在摇晃的船身中蹲了下来。
目光沉沉地落在舱底那团仍在痛苦咳喘、瑟瑟发抖的小家伙身上。
他用粗糙的手指小心地拨开小人儿额前湿透的乱发。
皮肉翻卷的伤口下,是一张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小脸。
“娃儿?”老渔夫的声音干哑,带着浓重的海边土腔,手指却轻轻拂过小孩衣襟上残留的、被血污浸染的金线绣纹,眼神里充满了惊疑。
“你……打哪儿漂来的?”
止住咳嗽,吐出几口海水,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眼皮,看着发问的老渔夫。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火烧火燎,发出的声音比蚊子哼哼还小:“水……”
随即,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挤出小孩子的迷茫和惊惧的表情,断断续续地,带着哭腔:“船……船翻了……爹……娘……都……都掉水里了……”
说到后面,声音哽咽,眼泪混着血水又淌下来。
这不是全然的伪装,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巨大的悲痛是真实的。
老渔夫眉头拧成了死结,目光再次扫过那刺眼的金线绣纹,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远处海面上漂浮的战争残骸。
岸上隐约传来的风声鹤唳仿佛就在耳边。
他只是个打鱼的,这滔天的祸事,沾不得!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大手在那冰冷的小额头上又探了探,触手一片湿寒,“冻坏了吧?先别说话了。”
他不再追问,转身从船尾破旧的藤筐里扯出一条半干的旧麻布,有些粗鲁但还算迅速地裹住小人儿单薄湿冷的身子。
小船破开铅灰色的、死寂的海面,桨声单调地压着呜咽的风浪,朝着岸边几缕稀薄的炊烟方向划去。
他将自己蜷在麻布里,身体渐渐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但心却沉在海底里。
远处,一片低矮、灰蒙蒙的轮廓渐渐清晰。
渔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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