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而来的,是一声撼天动地、仿佛在头顶炸开的惊雷!
咔嚓——!!!
雷声未绝,酝酿已久的暴雨,如同天河决堤般轰然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狂暴地砸在屋顶、窗棂、青石板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巨响!整个柳宅瞬间被淹没在狂暴的雨声之中!
就在这雷声轰鸣、暴雨如注的喧嚣顶峰——
笃…笃笃…
三声极其清晰、极其有节奏的叩门声,如同冰冷的玉杵敲击在厚重的寒铁之上,竟诡异地穿透了震耳欲聋的雨幕和雷声的余威,清晰地、不容置疑地,直接传入柳元庭的耳中!
柳元庭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浑身猛地一颤!空洞的双眼骤然收缩!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冰冷恐惧,如同冰封万载的寒流,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僵硬的脖颈,如同生了锈的齿轮,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扭向书房那扇紧闭的房门!
笃…笃笃…
又是三声!不疾不徐,精准得如同丈量过时间!每一次叩击,都像是敲打在他的心鼓之上!
是谁?!如此暴雨之夜!如此叩门?!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动作僵硬得如同木偶),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房门!枯瘦的手带着剧烈的颤抖,猛地拉开了沉重的门栓!
吱呀——
房门被拉开一道缝隙。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带着土腥味的雨水,如同鞭子般狠狠抽打在柳元庭的脸上!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就在门外!在倾盆暴雨构成的厚重雨帘之后!在柳宅紧闭的朱漆大门门槛之外!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矗立着。
一袭宽大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纯黑斗篷,将他(或它?)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包裹,巨大的兜帽低低压下,完全遮蔽了面容,只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比夜色更浓的黑暗。
雨水如同瀑布般冲刷着那袭黑袍,却诡异地无法在上面留下丝毫水渍,仿佛那布料本身便是虚无。来人就这样静静地立于暴雨之中,如同扎根于大地的黑色墓碑,与周遭狂暴的雨幕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静止的恐怖对比。
柳元庭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一股比死亡更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是他!那个将玉佩交给他的人!那个代表着国师意志的使者!那个…带来所有灾祸的源头!
恐惧如同实质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就在他惊恐欲绝的注视下,门外那道黑袍身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宽大的袖袍在暴雨中纹丝不动。
那只手,异常枯瘦,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青灰色,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尸蜡。食指的指尖,正对着门内柳元庭的方向。
没有声音。没有言语。
但就在那枯指抬起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而粘稠的、充满了混乱与毁灭意志的精神洪流,如同无数条毒蛇,顺着那枯指的指向,无视空间距离,瞬间穿透了狂暴的雨幕,狠狠刺入柳元庭的眉心!
“呃啊——!!!”
柳元庭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嚎!他双手猛地抱住头颅,身体如同被巨锤击中般向后踉跄,重重撞在身后的书架上!书架摇晃,书籍哗啦啦散落一地!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在他脑海中炸开!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同时搅动他的脑髓!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自己的灵魂,正在被这股冰冷而暴戾的力量强行撕裂、吞噬、抹杀!
他的眼球不受控制地向上翻起!眼白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无数漆黑如墨、粘稠如血的细丝疯狂侵蚀、蔓延!瞬间便覆盖了整个瞳孔!一双眼睛,彻底变成了两潭深不见底、散发着浓烈邪恶气息的黑红深渊!
脸上所有属于“柳元庭”的麻木、空洞、痛苦、挣扎,在这一刻如同面具般被彻底剥落、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陌生、极其狰狞、带着非人残忍的狞笑!
“嗬…嗬嗬…”嘶哑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从“柳元庭”的喉咙里挤出来。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站直了身体。那双黑红色的、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眸,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扫过整个书房,穿透墙壁,穿透雨幕,牢牢锁定了柳宅深处——那座被遗忘的、如同巨大坟冢的废弃东厢!
一股冰冷、粘稠、如同实质的黑雾,无声无息地从他身上弥漫开来,缠绕着他的双腿,如同拥有生命般,向着书房外的走廊蔓延、流淌而去。
“烟儿…”被占据的躯壳咧开嘴,露出一个扭曲到极致的笑容,那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该…炼…情…了…”
冰冷的石室,死寂如墓。
暴雨敲打着高墙外模糊的砖石,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如同永不停歇的丧钟。石室内没有光,只有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和沉淀了十年绝望的腐朽气息。
柳含烟蜷缩在石室最深的角落,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软泥。从乱葬岗那场亡命奔逃中归来,耗尽了她残存的所有力气。身体各处撕裂的伤口在阴冷潮湿中隐隐作痛,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在啃噬。背上仿佛依旧残留着母亲尸骸那冰冷沉重的触感,掌心紧握着的那块来自母亲心口的血肉,那微弱却执着的温热,是她与这冰冷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压垮她灵魂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枯槁的银发如同冰冷的裹尸布,覆盖住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意识在虚脱、剧痛和巨大的空洞中沉浮。母亲的死…荆棘玉佩的遗失…乱葬岗的腐臭…那个仅仅默念名字就引来诅咒之痛的名字“崔明远”…所有的碎片在她混沌的脑海中搅动,却无法拼凑出任何意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
她像一只缩回壳里的蜗牛,用最后的力气将自己与这充满恶意的世界隔绝。诅咒也好,追杀也罢,都无所谓了。也许就这样,在这片黑暗里,无声无息地腐朽,化成尘埃,才是唯一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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