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粥香还未完全散去，清风就已经一头扎进了师父安排的“修行”任务之中。
洗碗算是入门级。几个碗碟，清水涤荡，御使破剑在其中穿梭，搅动水流，冲走污渍，算不上难。难的是控制力道，既要洗干净，又不能把碗磕破。早年他可没少因为碎碗而被师父罚去后山面壁思过，美其名曰“感受山岳之厚重，以补剑劲之轻浮”。
如今他已能做得行云流水。破剑在他意念驱动下，如同一条灵活的黑色游鱼，在碗碟间隙中穿梭，带起哗啦啦的水声，颇有几分奇异的韵律感。
“搞定！”清风手一挥，破剑从水中跃出，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稳稳悬停。他拿起碗对着光看了看，锃亮如新，完美。
接下来是重头戏——洗衣。
道观角落里堆着玄云子换下来的几件道袍，那味道…颇为提神醒脑，混合着汗味、尘土味、还有一股子劣质酒水的酸馊味。
清风捏着鼻子，用两根手指拎起道袍，扔进一个大木盆里，注入山泉水，又倒了点皂角粉。
“御剑术·洗衣式！”他低喝一声，颇有气势。然而，驱动破剑在满是肥皂泡的水里疯狂搅拌，这画面实在谈不上什么仙风道骨，反倒像是孩童在玩水。
破剑在水中高速旋转、突刺、回旋，搅动起巨大的泡沫漩涡，力道倒是十足。清风需要分心控制，既要把衣服每个角落都搅到，又要避免破剑那钝口（或者说根本不存在刃口）把本就脆弱的布料划破。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呸呸呸！”清风甩甩头，把莫名冒出的古怪旋律甩出去，专心操控。
水花四溅，泡沫横飞。不多时，清风自己也弄得满头满脸的肥皂泡泡，看上去颇为滑稽。但他眼神却越来越亮，精神力高度集中，感知着水流每一丝细微的变化，破剑每一次微小的震颤。
这看似胡闹的行为，确实极大地锻炼了他对力量的精细入微的掌控。他甚至能感觉到，破剑在水中遇到的阻力各不相同，衣物厚薄处、褶皱处，都需要实时调整力道和角度。
“难怪老家伙说这是修行…”清风心里嘀咕，“就是这修行方式也太味儿了…”
好不容易把衣服洗完拧干（自然也是用御剑术完成的，两股水流如同拧麻花般反向旋转挤压衣物），清风抱着湿漉漉的道袍来到后院。
后院拉着几根粗糙的麻绳，其中一根果然有些松垮，晾上去的衣服下摆都快拖到地上了。
“御剑术·绷晾衣绳式！”清风再次发令。破剑飞至绳下，剑身平贴绳索，缓缓向上托举。他需要找到一个精准的力，既要把绳子绷紧，又不能将其崩断。
这需要极强的感知力和稳定性。清风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增加力道。麻绳发出细微的“嘎吱”声，逐渐被拉直，拉紧…最终，果然变得如同琴弦般紧绷。
清风满意地拍拍手，开始晾衣服。他甚至玩起了花样，御使破剑挑着衣架，精准地挂到绳子上，左右间距分毫不差，仿佛用尺子量过。
阳光暖暖地洒下来，晾好的道袍随风轻轻摆动，散发出皂角和阳光混合的干净气息。清风看着自己的“杰作”，擦了把额头的汗，虽然过程有些离谱，但结果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啾啾！啾啾！”
就在这时，一阵麻雀的叫声传来。几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灰扑扑的小家伙，落在了刚晾好的道袍上，小爪子在上面留下几个泥印，歪着脑袋，好奇地啄着道袍的补丁。
“嘿！我刚洗好的！”清风顿时急了。这些山里的麻雀机灵得很，根本不怕人，赶走一波又来一波，是晾衣服的大敌。
“看剑！”他想都没想，并指如剑，向前一点。
腰间破剑应声而出，但这次并非直刺，而是以一种奇特的、高频震颤的方式，悄无声息地飞向那几只麻雀。
剑未至，一股无形的震动波已然扩散开来。那几只麻雀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屁股，“啾！”地一声惊叫，扑棱着翅膀慌慌张张地飞走了，逃得比来时快多了。
破剑在空中绕了个圈，飞回清风手中。
“嗯，震荡剑意，驱而不伤，妙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清风吓了一跳，回头看见玄云子不知何时又溜达了出来，正靠在门框上，手里捏着他那红葫芦，慢悠悠地呷着酒，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师父您走路能不能有点声？人吓人吓死人啊！”清风抱怨道。
玄云子没理他，目光落在清风手中的破剑上，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咂咂嘴道：“震荡之力，最难掌控。轻了无效，重了就成肉泥了。你小子用来赶麻雀，倒是…别出心裁。”
清风撇撇嘴：“还不是您老人家逼的。再说了，它们弄脏衣服，您老又得念叨，不如防患于未然。”
“嗯，有道理。”玄云子居然点了点头，又灌了一口酒，慢悠悠道，“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剑术是固定的，脑子是灵活的。能解决问题，就是好剑法。甭管是切葱花还是赶麻雀。”
这话听着似乎有点道理，但清风总觉得哪里不对。这老家伙总能为自己偷懒和折腾徒弟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行了，别杵着了。”玄云子摆摆手，“快到晌午了，为师饿了。后山崖壁那棵老松树下，我藏了坛好酒，去给为师取来。”
清风眼睛一瞪：“后山崖壁？那地方陡得猴子都发愁！您怎么藏那儿的？”
“嘿嘿，自然是飞上去藏的。”玄云子笑得像只老狐狸，“怎么？去不去？不去今晚可没饭吃哦。”
清风：“…” 他就知道！
看着徒弟垮下来的脸，玄云子又慢悠悠地补充道：“当然了，你要是能御剑把酒坛子平稳地送回来，也算你修行有成，午饭给你加个蛋。”
加个蛋！清风顿时来了精神。清汤寡水的日子过久了，一个鸡蛋的诱惑是巨大的。
“一言为定！”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后山跑。
后山崖壁确实陡峭，近乎垂直，上面只有几棵顽强的歪脖子松树扎根石缝。清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果然在一棵松树的虬根下找到了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酒坛。
抱着酒坛，看着下方令人头晕目眩的高度，清风犯了难。爬下去已经不易，抱着坛子更危险，万一打了，别说加蛋，屁股开花是免不了的。
“御剑送回去…”清风看着腰间的破剑，又看看怀里的酒坛，坛子比剑大多了沉多了。“这老家伙，真会出难题。”
他尝试将一丝心神附着在破剑上，然后驱动它，小心翼翼地去托举酒坛底部。
破剑颤巍巍地抬起，酒坛晃动了一下，吓得清风赶紧稳住。
“不行，受力不均，太重了…”清风皱眉沉思。忽然，他灵机一动，解下腰间的枯藤“剑鞘”，用藤条飞快地在酒坛上捆了几道，留下一个可供破剑穿过的环扣。
然后，他再次御剑，让破剑穿过环扣，如同一个单杠，担起了整个酒坛的重量。
“起！”清风低喝，精神力高度集中。
破剑承担着远超平时的重量，发出细微的嗡鸣，但终究是稳稳地悬停在了半空。清风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它，缓缓向下飞去。
速度不能快，快了酒坛会晃；不能慢，慢了精神力支撑不住。他全神贯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感觉比跟人大战三百回合还累。
破剑担着酒坛，摇摇晃晃，却又异常坚定地向着山下道观飞去。清风跟在后面，手脚并用地往下爬，眼睛却死死盯着空中的酒坛，生怕它掉下来。
一路上有惊无险。当破剑担着酒坛，稳稳地落在道观后院，轻轻放在地上时，清风才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玄云子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他走过去，拍开泥封，闻了闻酒香，一脸陶醉。
“嗯，不错，酒没洒。”他瞥了一眼累瘫在地上的清风，点点头，“御重物而平稳，控远距而不怠，小子，精神力又有长进。行了，午饭加蛋。”
清风有气无力地抬起手：“两个…”
“成交。”玄云子出乎意料地爽快，抱着酒坛，哼着小曲心满意足地走了。
清风躺在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白云悠悠。虽然过程折腾了点，但成功了，而且赚了两个鸡蛋！他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或许…这奇葩的修行方式，真的有点用？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破剑。
剑身依旧冰凉，粗糙，毫无异状。
但清风总觉得，在刚才承担酒坛重量的那一刻，这柄破剑似乎…轻微地回应了一下他的心神？是错觉吗？
他摇摇头，不再去想。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现在只关心那两个鸡蛋是炒是煎还是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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