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说要走，就绝不是玩笑，更不会搞什么暗中观察、随时救场，或是默默扮演守护者的那套戏码。
他是真心认为——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恩怨自己断。
如果周青青临阵退缩，或是心软坏事了呢？
那与他何干？
他能点拨到这一步，自认已是仁至义尽。
***
中午的学校食堂，人声鼎沸。
林楠正低头吃饭，一个身影便端着餐盘坐到了他对面。
是苏晓晓，邻居家的小姑娘，也是原主记忆里关系不错的妹妹。
“林楠，你那个小妹妹又来啦？”
旁边的同学显然都认识苏晓晓，笑着打趣。
林楠抬头，也顺着原主的习惯咧嘴一笑，带着点小得意：“怎么？羡慕啊？”
吃饭时，他自然地把自己餐盘里的几块肉夹到苏晓晓盘子里——这是原主一直以来的习惯。
苏晓晓也如往常一样，下意识地推拒：“哎呀，哥，你自己吃嘛，不用总给我。”
林楠瞥了眼她盘子里寡淡的青菜，眉头微蹙：“光吃这点怎么行？正长身体呢。”
苏晓晓脸上掠过一丝窘迫，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我……我减肥呢。”
“哦，减肥啊。”林楠立刻代入直男思维，非但没察觉女孩的小心思，反而一本正经地打量了她一下，带着点“爹味”点评：“女孩子瘦点是好看，你嘛……确实腿有点粗。”
苏晓晓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嘴唇动了动，却一时气得说不出话。
林楠看着她，眼神里写满了无辜和茫然：“怎么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苏晓晓的声音带上了委屈的哽咽，控诉道。
林楠整个人就是大写的懵逼，完全没搞懂女孩生气的点：“啊？我说错话了？哥错了，哥给你道歉，行不？”
“你嫌弃我腿粗！”
“就为这个？”林楠简直哭笑不得，“好好好，不粗不粗，我家晓晓最美，行了吧？美若天仙！”
他这敷衍的态度，让苏晓晓更气了，赌气地把筷子一放，鼓着腮帮子瞪他。
林楠却没再多说，自顾自埋头，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盘子里的饭扒拉干净。
一抬头，见苏晓晓还气鼓鼓地坐着，面前的饭菜一动未动，他疑惑地问：“减肥连青菜也不吃了？”
“对！不吃！一口都不吃！饿死我算了！”苏晓晓气呼呼地回道。
林楠瞅了瞅她的脸色，试探着问：“呃……你真不吃啊？”
“不吃！”
“那行吧。”林楠点了点头，伸手就把苏晓晓那份没动过的青菜和馒头端到自己面前，毫不客气地几口吃完，嘴里还念叨着：“浪费粮食可不好。”
苏晓晓：“？？？”
她简直要被这操作气晕了。
这时，有吃完了的男生过来招呼林楠：“楠哥，打球去啊？”
“去！”林楠利落地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把两人的空餐盘叠起，起身对还在目瞪口呆的苏晓晓叮嘱了一句：“那我打球去了啊晓晓，你自己好好的，有事找哥。”
说完，根本不等苏晓晓回应，就跟同学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朝球场走去。
留下苏晓晓一个人坐在原地，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胸口剧烈起伏，差点没背过气去。
“林楠！你个混蛋！”
融合了原主的记忆后，林楠心头始终萦绕着一个疑问：苏晓晓，她真的对原主那份深藏心底的情愫毫无察觉吗？
俗话说，爱意和咳嗽一样，无法隐藏。
那她又是凭着什么，能如此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原主无微不至、早已超出普通邻家兄妹界限的照顾和付出？
直到亲眼见过苏晓晓，与她短暂接触后，林楠心里大概有了谱。
这姑娘，未必是心思歹毒、存心算计利用原主，但她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全然天真无辜。
她更像是一种“顺势而为”，享受着那份超额的呵护与便利，同时巧妙地维持着“好妹妹”的表象，对原主炙热的目光选择性地“装傻充愣”。
她大概也从未想过，原主会为了她，最终连性命都搭了进去。
说到底，原主对她所有的好，都是他心甘情愿、不求回报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林楠作为后来者，倒也不便替原主去审判什么。
只是，既然原主残留的执念里，并没有苏晓晓这一项，那么林楠自然也不会再延续那份无微不至的“照顾”。
至于怎么处理和苏晓晓的关系？
撕破脸？或者干脆挑明了那层窗户纸？完全没必要。
除了给自己平添麻烦，打乱原有的生活节奏，还能有什么好处？
难道指望苏晓晓幡然醒悟，然后对他感恩戴德？
有时候，想要从一段复杂的关系里抽身，最好的方式未必是激烈的决裂。
不着痕迹地疏远，自然而然地淡出对方的生活，才是最省心、也最不留后患的方式。
温水煮青蛙，往往比烈火烹油更有效。
根据原主的记忆和林楠自己的观察，苏晓晓并非那种会死缠烂打的性格。
既然对方冷淡了，她大概率也会识趣地保持距离。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基本正确——苏晓晓确实没有纠缠不休。
但让林楠略感意外的是，她选择的“保持距离”方式，并非就此疏远，反而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射到了他身上。
她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对他嘘寒问暖，殷勤备至。
就像此刻，林楠刚打完球，汗流浃背地走下球场，一瓶冰凉的矿泉水就适时地递到了他面前。
握着水瓶的，正是苏晓晓。
林楠没问她这个时间点为什么没在上课，只是顺手接过，拧开瓶盖灌了几口，然后对着她露出一个格外灿烂、带着运动后酣畅淋漓的笑容，语气爽朗地问：
“怎么样，刚才哥哥在场上帅不帅？”
苏晓晓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鬓角、亮得惊人的眼睛，脸颊微红，用力点头，声音清脆：“帅！特别帅！”
“哈哈哈！”林楠心情很好地大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看我怎么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苏晓晓注视着他肆意飞扬的笑容，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一阵莫名的目眩神迷。
当林楠随手将赢来的零食抛给她一包时，那种被“特殊对待”的感觉，让她心里更是隐秘地滋生出丝丝甜意。
她下意识地按照过去的习惯推拒：“这是你辛苦赢来的，给我干什么呀？”
林楠挑眉，带着笑意看她：“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苏晓晓连忙解释，“这是你的战利品，我又没出力。你自己留着吃吧，你们男生运动量大，容易饿。”
林楠从善如流地接话，语气带着点戏谑的夸奖：“哎呦，我家晓晓懂事了啊，知道心疼哥哥了。”
他低头在那堆零食里挑拣了一下，拿出一包自己确实不怎么爱吃的，不由分说地塞回她手里，“这个口味我不喜欢，送你了。”
他知道需要给她一点甜头维持关系，同时也注意到苏晓晓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她显然不信他“不爱吃”的说辞。
有趣的是，相处这么多年，苏晓晓竟然连原主真正偏好什么口味都不清楚。
想到这里，林楠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阳光坦荡，毫无阴霾。
在接下来的这个住校月里，苏晓晓几乎将“照顾林楠”当成了自己的新任务。
她读高一，课业相对轻松，空闲时间多。
她会提前吃完饭，帮林楠洗好校服，甚至提前去食堂帮他打好饭，时不时还用自己的零花钱给他带些小零食。
两人的角色，在不知不觉中，完全颠倒了过来。
又一次月假来临。
林楠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家，而是按照原主记忆中的路线，坐上了前往馨月小区的班车。
他要去爷爷奶奶家。
经过周涛和周青青的事情，林楠对原主那份记忆的可靠性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原主的视角和判断，显然带着滤镜和局限。
他需要亲自去验证，去接触，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当然，如果爷爷奶奶那边一切安好，没有任何幺蛾子，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提前与他们建立联系，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根据记忆，爷爷奶奶不仅给了他一笔不小的钱，还能够帮助他他摆脱吴雯和周涛，独立生活。
既然知道了这条捷径，林楠自然要主动出击。
能提前拿到那笔钱，顺利离开那个泥潭，当然越早越好。
林楠刚踏进爷爷奶奶家所在的老旧小区，就听见一阵喧哗的人声从不远处传来。他循着声音凑过去，只见一栋楼下围了不少人，正对着楼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从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他很快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有个男人偷情，被人家丈夫堵在了家里，慌不择路躲到了窗台外面，结果一个失足，直接从楼上摔了下来。
“是咱们小区的吗？看着眼生。”有人问道。
“没见过，不是常住的。”
“嗐，我知道！是7号楼二单元，老林家那个儿子……”
老林家？
林楠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这三个字，心头一动。
他不动声色地压低了头上的帽子，往人群后方挪了挪，将自己隐藏在不起眼的角落。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哭天抢地、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冲了进来，扑到那摔得不成人形的男人身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儿啊——！”
那悲痛欲绝的老妇人，不是原主的奶奶宋歌，还能是谁？
林楠站在人群之后，冷静地注视着这混乱的一幕，眼神深邃。
原主的记忆里，爷爷奶奶可从未提起过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儿子！
这趟，果然没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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