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相认的激动情绪在险境中并未持续太久。在苏婉清净魂之力的辅助下,叶轻眉与几名点苍弟子的伤势得到有效控制,虽未痊愈,但已无大碍,至少恢复了基本的行动与自保之力。
沈孤寒当先引路,他的步伐依旧沉稳,每一步踏出,都仿佛与脚下这片荒凉死寂的戈壁产生着某种玄妙的共鸣。混沌道基悄然运转,不仅吸纳转化着空气中狂暴的灵气与死寂之力,更如同一个精密的罗盘,捕捉着虚空中那些漂浮的法则碎片光点的细微流向,结合体内云梦血脉与叶轻眉手中玉佩传来的双重指引,在看似毫无头绪的戈壁中,辨明了一条隐晦的路径。
沐宁与叶轻眉并肩而行,低声交谈,弥补着缺失多年的姐妹情谊,同时也将一些关于云梦古国、母亲以及当前形势的紧要信息告知叶轻眉。叶轻眉听得心潮起伏,时而震惊,时而哀伤,时而愤怒,紧握玉佩的手始终不曾松开。她终于明白,为何母亲(叶清漪)总是忧心忡忡,为何叮嘱她隐藏玉佩,为何点苍派近来风雨飘摇……这一切,都与她身上流淌的血脉息息相关。
苏婉清走在队伍稍后,净魂清光如同一个柔和的光环,笼罩着整个小队,不仅持续净化着环境中无孔不入的魇煞死气,更抚平着众人心头的躁动与恐惧,让队伍保持着冷静与凝聚力。那几名点苍弟子紧随其后,虽然对叶轻眉身份的突变以及沈孤寒等人的神秘感到震惊与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主心骨的安心感,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随着不断深入,戈壁的景象开始发生微妙变化。嶙峋的怪石逐渐减少,地面变得相对平坦,但龟裂的痕迹更加深邃,仿佛干涸了无数岁月的河床。天空依旧是压抑的暗红,但远处地平线上,开始出现一些朦胧的、扭曲的阴影,像是倒塌的巨大建筑轮廓。空气中弥漫的悲怆与怨念气息愈发浓重,甚至隐约能听到风中传来的、似有似无的哭泣与呐喊,那是万古不散的残魂执念。
“小心,这里的残魂执念更强,更容易引发心魔。”苏婉清轻声提醒,净魂清光随之明亮了几分。
果然,越是靠近那些阴影轮廓,四周开始出现更多凝实的残魂虚影。它们不再是漫无目的地飘荡,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开始朝着队伍汇聚而来,空洞的眼眶“望”向叶轻眉手中的玉佩,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望向沈孤寒与沐宁姐妹。这些残魂散发着强烈的怨憎、不甘与一丝微弱的渴求,并非攻击,却形成一股无形的精神压迫,试图侵入众人的识海。
几名点苍弟子面色发白,额头见汗,显然承受着不小的压力。叶轻眉虽有玉佩清光护体,也觉得心神沉重。
沐宁冷哼一声,流云剑虽未出鞘,但一股清冽坚韧的剑意已透体而出,如同出鞘利剑,斩向那无形的精神压迫。沈孤寒则更为直接,他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聚拢的残魂,混沌道基微微一动,一股包容万物又带着寂灭气息的意志轻轻荡开。
刹那间,那些靠近的残魂虚影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纷纷惊恐退散,不敢再靠近百丈之内。混沌意志,本就蕴含天地初开、万法归墟的意蕴,对这些徘徊不去的残魂执念有着天然的压制。
众人压力一轻,继续前行。终于,他们看清了那些阴影轮廓的真实面目——那是一片极其辽阔的废墟。巨大的、不知何种材质的石柱断折倾倒,雕刻着精美云纹的墙壁坍塌碎裂,依稀能辨认出宫殿、回廊、广场的痕迹,但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仿佛凝固了时光的灰败色彩,到处可见触目惊心的巨大爪痕、灼烧、腐蚀的痕迹,诉说着此地曾经历过的惨烈大战。
这里,似乎是云梦古国某处重要城池或宫殿群的遗址!
“就是这里。”沈孤寒停下脚步,望向废墟深处。血脉的共鸣与玉佩的指引在此地达到了最强,同时,他那混沌神识也感知到,这片废墟下方,涌动着极其复杂且强大的能量脉络,有些是古国遗留的阵法残基,有些则是后来侵入的污秽邪力,彼此纠缠冲突,形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
叶轻眉手中的玉佩清光炽盛,几乎要脱手飞出,指向废墟中央某个方向。“玉佩感应很强,那边……似乎有什么在召唤它。”她声音带着紧张与期待。
沐宁也感受到血脉的强烈悸动,点了点头。
然而,想要抵达废墟中央,绝非易事。废墟之中,不仅残存着各种可能触发禁制的危险,游荡的残魂数量更多、更凝实,更关键的是,众人察觉到,在那些断壁残垣的阴影里,有着比戈壁中更强大的“魇煞”在窥视!它们的气息更加阴冷暴虐,似乎与这片废墟的怨念结合得更加紧密。
“跟紧我,不要触碰任何看似完好的器物或符文。”沈孤寒沉声吩咐,率先踏入废墟范围。
一进入废墟,环境陡然一变。光线似乎更加黯淡,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尘埃的气息,还有一种沉重的历史悲怆感压在所有人心头。脚下是破碎的石板,缝隙中生长着一些散发着幽暗微光的、形似苔藓的诡异植物。
没走多远,前方一处半塌的拱门废墟后,骤然冲出三头体形明显更大、鳞片呈现暗紫色的“魇煞”!它们眼中猩红光芒更盛,口中滴落着腐蚀性的粘液,利爪挥动间,带起道道腥臭的黑风,直扑队伍!
“结阵!”点苍弟子中为首一人厉喝,剩余四名弟子瞬间组成一个小型剑阵,剑光交织,迎向其中一头。
沐宁流云剑出鞘,剑光如练,圈住另一头。苏婉清则素手轻扬,净魂清光化作道道柔韧的光索,缠向第三头,限制其行动,同时为众人提供防护与净化支援。
叶轻眉也咬牙催动灵力,玉佩清光护住自身,手中点苍剑法展开,从旁协助沐宁。
沈孤寒却没有直接攻击,他身形如同鬼魅般在战场边缘游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三头魇煞以及它们冲出的拱门废墟。他的混沌神识如丝如缕地扩散开去,感知着战场上能量流动的细微变化。
很快,他发现了异常。这三头魇煞的力量,似乎与废墟地下某处隐晦的邪力源头相连,每当它们受伤或爆发时,那股邪力源头便会输送过来一丝力量,帮助它们恢复或增强。而且,拱门废墟后的阴影里,邪力波动更加集中。
“地下有东西在控制或滋养它们。”沈孤寒心念电转,瞬间有了计较。单纯斩杀这些魇煞,恐怕会很快引来更多,甚至可能触动地下的邪力源头,引发不可测的变故。必须釜底抽薪!
他身形一闪,避开一头魇煞的扑击,来到那拱门废墟前,无视正在激战的众人,双手虚抬,十指如同拨动琴弦般快速弹动。一缕缕灰蒙蒙的、细若发丝的混沌气流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并非攻向魇煞,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钻入拱门废墟的碎石缝隙,循着地脉与邪力气息的联系,悄无声息地向地下深处蔓延。
混沌气流所过之处,无论是残留的古国阵法灵光,还是后来侵入的污秽邪力,都被其包容、渗透、暂时“安抚”或“隔离”。沈孤寒并非要强行破坏,而是在利用混沌道基的特性,暂时切断地下那邪力源头与这几头魇煞之间的联系,同时,以其为引,反向追溯、感知那邪力源头的性质与位置。
这个过程需要极其精微的控制力与强大的神识支撑。沈孤寒双目微闭,全部心神都沉浸其中,周身气息变得愈发深邃缥缈,仿佛与这片废墟的古老法则产生了更深层的交融。
战场上,由于失去了地下邪力的持续支援,那三头魇煞的凶威顿时减弱,恢复能力大降。沐宁看准机会,流云剑爆发出璀璨剑芒,一招“云破天青”,直接将面前那头魇煞的头颅斩下!剑光中蕴含的一丝云梦血脉气息,似乎对魇煞有额外的杀伤力,那头颅落地后迅速化为黑气消散,身躯也崩溃开来。
另一边,点苍弟子剑阵合力,也将一头魇煞绞杀。苏婉清束缚住的那头,则在叶轻眉与沐宁的合击下毙命。
战斗迅速结束。众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却直达灵魂深处的震颤!
“怎么回事?”叶轻眉惊疑不定地看向沈孤寒,只见他依旧闭目站在原地,但周身散发出的混沌气息却越来越浓厚,衣袂无风自动。
沐宁与苏婉清则隐隐明白了沈孤寒在做什么,警惕地护在他身旁。
震颤持续了约莫十息,忽然停止。
沈孤寒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流转,仿佛倒映着星河生灭。他抬手,指向废墟更深处,一个偏离玉佩指引、看起来更加破败荒芜的方向。
“真正的关键,不在血脉指引的中央,而在那里。”沈孤寒的声音带着一丝洞察真相的冷冽,“地下深处,有一个被强大邪力污染并篡改了的古国‘地脉节点’。正是它在不断吸收转化这片废墟的怨念与古国残留灵机,滋生魇煞,扭曲环境,并干扰着真正的传承感应。玉佩与血脉的指引被它故意偏移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尤其是叶轻眉,她一直以为玉佩的指引就是正确的方向。
“你是说,我们一直感应到的召唤,可能是陷阱?”沐宁沉声道。
“不完全是陷阱。”沈孤寒摇头,“真正的传承核心,确实在中央方向。但这邪力节点如同一面扭曲的镜子,偏移并弱化了正确的感应,同时放大了某种……诱饵性质的呼唤。若我们直接前往中央,很可能会陷入这邪力节点预设的陷阱,或者为它做嫁衣。”他方才以混沌气流为触须,反向感知,终于摸清了这其中的关窍。这幕后黑手对云梦遗藏的渗透与篡改,比预想的还要深!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苏婉清问道。
沈孤寒眼中闪过一丝锐芒:“既然发现了病灶,自然要拔除。扭转此地的乾坤,方能拨云见日,找到真正的路。”他之前只是暂时切断联系,并未惊动那邪力节点核心。此刻,他打算主动出击!
“你们在此结阵防守,为我护法。我去解决那个节点。”沈孤寒对沐宁等人道。
“不行,太危险了!那节点在地下深处,又充满邪力……”叶轻眉急道。
沐宁却拦住了她,看着沈孤寒,眼中虽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信任:“小心。”
沈孤寒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走到那拱门废墟旁,选定一处邪力气息相对薄弱,但又能直通地下脉络的位置。盘膝坐下,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玄奥的印诀。
刹那间,他周身气势陡变!混沌道基全力运转,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个微型的混沌旋涡,不仅仅是吸纳周围灵气,更是开始主动牵引、吸纳虚空中那些游离的法则碎片光点!尤其是那些与“镇压”、“净化”、“空间”相关的碎片,受到他混沌道基与心灯意志的吸引,如同飞蛾扑火般汇聚而来,融入他周身的光晕之中。
与此同时,他之前释放出的、那些深入地下探查的混沌气流,如同接到了命令的军队,开始沿着既定的脉络,朝着那邪力节点的核心位置汇聚、渗透!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探查与隔离,而是带着沈孤寒意志的、携裹了部分被吸引来的法则碎片力量的——侵蚀与净化!
沈孤寒要以身为引,以混沌道基为熔炉,临时整合这片天地间残存的、属于云梦古国的破碎法则力量,去冲击、瓦解那个被污染篡改的地脉节点!这是一种极其大胆且危险的尝试,需要对力量有着超凡的掌控力,更需要混沌道基这种能包容、演化万法的特性作为基石。
“嗡——!”
地下深处,传来一声沉闷而愤怒的嗡鸣!那邪力节点显然察觉到了入侵与威胁,开始剧烈反抗!更加浓郁的污秽邪力如同黑色的潮水,从节点处喷涌而出,沿着地脉反冲而来,与沈孤寒的混沌气流狠狠撞在一起!
地面之上,以沈孤寒为中心,方圆百丈内的废墟开始剧烈震动!碎石跳跃,残存的符文闪烁明灭,一股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与一股混沌初开般的磅礴气息同时爆发,相互冲突、绞杀!
沐宁、苏婉清等人立刻结成防御阵势,抵挡着那逸散出来的能量冲击与精神压迫,紧张地看着中央的沈孤寒。
沈孤寒面色沉静如古井,唯有额间隐隐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他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这场地下深处的无形交锋之中。混沌气流与邪力潮水不断碰撞、消磨,他必须精准控制每一缕气流,利用其包容特性吸纳、转化部分邪力,同时引导那些临时汇聚的法则碎片力量,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切割、瓦解节点核心的邪力结构。
时间一点点过去,地面的震动愈发剧烈,甚至开始出现细小的空间裂缝。那邪恶的气息时而高涨,时而衰减。沈孤寒的身影在能量激荡中显得有些模糊,但他结印的双手始终稳定。
终于,在某个瞬间,地下深处传来一声仿佛玻璃破碎般的清脆裂响!
紧接着,那股汹涌反扑的邪力潮水如同失去了源头,骤然溃散!与此同时,弥漫在整个废墟上空、那股始终萦绕不散的沉重怨念与悲怆气息,仿佛被一阵清风吹散,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那么压抑得令人窒息。
天空那压抑的暗红色,似乎也淡化了一丝。
沈孤寒周身的气息缓缓收敛,他睁开眼,长吁了一口气,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却更加明亮深邃。方才一番较量,不仅成功摧毁了那个关键的邪力节点,他的混沌道基在整合、运用那些法则碎片的过程中,也得到了不小的锤炼与感悟,对混沌之力的运用更加圆融。
“成功了?”沐宁上前问道。
沈孤寒点头,站起身,指向原本玉佩指引的中央方向:“现在,感应当清晰了。”
叶轻眉连忙举起玉佩,果然,那清光的指向变得无比明确、稳定,而且传递来的召唤感,纯净而温暖,再无之前的丝毫偏移与杂质。甚至,她隐约能“听”到一丝微弱的、充满欣慰与期盼的意念。
“我们走。”沈孤寒当先迈步。拨开迷雾,斩去邪枝,真正的云梦遗藏之路,终于清晰地展现在他们面前。此番扭转废墟局部乾坤,不仅扫清前路障碍,更验证了他的道,也让他们对这遗藏内的斗争,有了更深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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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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