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荒漠边缘的风沙卷着刺骨的寒意,猛烈地扑向古城的城墙。
彩月立在高高的垛口边,一袭白衣被狂风拂得猎猎作响。她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沙丘,眉头微蹙——那里不时传来阵阵妖兽的嘶吼声,浓郁的妖气如同墨汁般弥漫在天地间,显然比她最初预想的还要猖獗得多。
“仙长!”
赵岳一身戎装,快步登上城楼,抱拳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而肃穆:“属下赵岳,参见仙长。”
彩月缓缓回过身,眸光沉静无波:“赵将军不必多礼。我问你,一个月前妖兽围城,斩杀那头沙狱蛇兽王的那位体修,你可知其具体来历?”
赵岳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想起了景云当初的嘱咐,让他不要对外声张。他迟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那位……那位上仙性情十分孤僻,从未向属下透露过姓名和来历。属下只知道,他戴着一副铁面具,平日里总是一身黑衣,实力深不可测。”
“体修?”彩月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信息,继续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的衣角,“他出手的时候,有没有动用过灵力或者法宝之类的东西?”
“不曾!”赵岳连忙摇头,语气十分肯定,“上仙完全是凭借肉身搏杀!他的拳头硬得能直接砸碎妖兽坚硬的鳞甲,步法快得像鬼魅一样。当时城楼下有数百只低阶妖兽,在他手下撑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全被斩杀了。就连那头六级的沙狱蛇兽王,都被他硬生生从脑袋里抠出了内丹!”
彩月眉峰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仅凭肉身就能有如此战力?”
这等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同阶的修士,甚至堪比结丹后期的大能。她忽然想起了昨夜那个气息内敛的黑衣人——掌心的厚茧,沉稳的气血,还有那份刻意隐藏的锋芒……
“他如今在何处?”彩月的语气变得有些急切。
“应该还在城中的悦来客栈静修,”赵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彩月的神色,低声说道,“上仙曾经说过,只负责处理妖兽攻城这类棘手的事情,不愿被不相干的琐事打扰……”
彩月望向城内街巷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能在这荒漠古城里藏得如此之深,又拥有这般精湛的体修神通,绝对不是寻常之辈。她转身走下城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带我去见他。”
赵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他不敢违逆彩月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领路。他隐约有种预感,这两位“仙人”的碰面,恐怕不会那么平静。
悦来客栈的庭院中,景云正背对着门口,望着院中的一株老槐树出神。
彩月跟着赵岳走进院子,目光立刻锁定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晨光洒落在他的肩头,那身标志性的黑衣与昨夜在城头看到的身影完全重合。还有他掌心那因常年练拳而形成的厚茧,以及周身那股刻意收敛却依旧难以完全掩饰的沉稳气息——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一个答案。
“原来就是你。”彩月的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之前心中的种种试探终于有了结果,“那日斩杀兽王、守护古城的,果然是你。藏得可真够深的。”
景云缓缓转过身,坦然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平淡无波:“不过是顺手为之,不值得张扬。”
彩月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他:“倒是和传闻里一样低调。”
站在一旁的赵岳见状,慌忙躬身行礼,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上仙恕罪!仙长执意要来,属下……属下实在不敢不从!”他生怕景云会因此动怒,毕竟这位体修强者的脾气,他可摸不准。
景云瞥了一眼局促不安的赵岳,语气依旧平淡:“没事,你先出去吧。”
他不想让外人掺和进来,尤其是赵岳这样一脸惶恐的凡人将领,留在这里反倒碍事。赵岳如蒙大赦,连忙应了声“是”,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关门时,他还不忘悄悄从门缝里打量了一眼,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客栈。
屋内只剩下景云和彩月两人,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一股无形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
“说起来,我还真有点好奇,”彩月往前凑了半步,眼尾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语气里充满了探究,“面具之下的你,到底长什么样子?能不能摘下来,让我一睹真容?”
景云的指尖摩挲着冰冷的面具边缘,抬眼看向彩月,眸色平静无波:“面具之下,不过是一副凡胎肉体,与街上的寻常行人并无二致。”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况且,容貌如何,与修行之道、与行事准则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我摘下面具是一张俊朗的面孔,你就会更相信我的本事吗?如果我其貌不扬,你就会因此轻视我几分?”
彩月被他说得一怔,随即捂嘴轻笑起来:“仙长这话可就有点见外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喜欢看俊朗的模样呢?再说了,以您这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再配上一副好皮囊,那才叫锦上添花,相得益彰啊。”
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景云脸上的铁面具,语气带着几分撒娇般的恳求:“就摘一下嘛,让我瞧一眼就好。看完之后,我保证绝对不会跟任何人乱说,行不行?”
景云微微偏过头,窗外的晨光落在面具的棱角上,映出冷硬而凌厉的线条:“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皮囊表象,彩月仙长不如多关注一下这世间的真实——比如方才我来的路上,看到街角那个乞儿碗里,只剩下半个冰冷的窝头。那半个窝头,比我面具之下的脸,更值得你留意。”
彩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仙长说的是。是我境界不够,过于执着于外在了。”她话锋一转,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语气,“不过说真的,像您这样实力超群又心怀百姓的修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对了,还没请教仙长高姓大名?总不能一直‘仙长仙长’地叫着。”
景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你可以叫我‘景’。”他并没有透露全名,保持着一丝必要的警惕。
“景?好名字,简单又好记。”彩月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就叫你景道友吧。说起来,景道友这是打算长期留在这座小城里吗?”
景云抬眸看向她,指尖无意识地叩了叩旁边的桌面,语气平淡:“谈不上长留,不过是暂时歇脚罢了。”他瞥了一眼窗外掠过的一只飞鸟,补充道,“此地虽然偏僻狭小,倒也还算清净,适合我梳理一些过往的旧事。”
彩月挑了挑眉,指尖绕着自己的发尾,轻笑一声:“景道友倒是会选地方。这小城看着普普通通,藏着的故事可不少呢。”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凝重,“不过我听说,这附近的妖兽最近越来越多了,活动也越来越频繁。景道友若想在此地安稳修行,不如我们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景云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下,模糊了他半张脸的轮廓:“不必了,我习惯了独来独往。”他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杯沿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疏离感,“倒是彩月仙子,如果你想寻找历练的机缘,别处或许会更热闹一些。”
彩月拢了拢衣袖,语气淡然,却带着几分悲悯之色:“我本是在外游历历练,途经此地时,听闻这座凡人城池屡屡遭受妖兽的侵扰,百姓们日夜不得安宁。我们修仙之人,虽然讲究清静无为,超脱物外,但如果眼睁睁看着生灵遭难而袖手旁观,那未免也太有违修仙的初心了。”
她抬眼望向城外黄沙漫卷的方向,眸光深邃:“前几日夜里,我在城楼上观望,看到西北方向妖气冲天,隐约还有巨大的兽吼声震得城砖都在发颤。我料想,定是有大批妖兽在附近聚集。这座城池的城墙虽然坚固,但终究抵挡不住那些成了气候的精怪。城里的百姓手无寸铁,一旦城池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说罢,她侧过脸看向景云,唇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倒是你,看着不像是本地的修士,身上的气息收敛得极为深厚。若不是方才你无意间泄露了半分灵力波动,我竟还瞧不出你的跟脚。既然我们同在一城,也算有缘。若是真的遇到妖兽作乱,你我二人联手,共同守护这一城的百姓,如何?”
话音未落,她的指尖已经凝聚出一缕淡青色的灵力。这缕灵力在她掌心流转不定,如同活物一般,散发出柔和而精纯的气息:“你肉身强横,想来是炼体一道的好手。正好可以与我的术法相互配合,互补长短。你看那城门口的石狮子,昨夜被一头妖兽的利爪扫过,裂痕已经很深了。如果不趁早除去那妖兽聚集的源头,过不了几日,恐怕真的要出大事。”
景云静静地听着她的话,端着青瓷茶盏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他垂眸吹了吹浮在茶汤表面的几片茶叶,声音随着袅袅升起的热气一同飘出:“那彩月仙子是打算今夜就动手,去斩除那个妖兽聚集的源头吗?”
“是啊!”彩月支着下颌,目光落在他品茶的动作上,连他抬手举杯的弧度都没放过。末了,她才微微挑眉,追问了一句:“道友意下如何?要不要与我一同前往?”
喜欢武天破请大家收藏:(m.yishudushu.com)武天破亦舒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