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的房梁正在“咯吱”作响,像被泡软的骨头。李响举着打火机的手抖得厉害,火苗在潮湿的空气里缩成豆大一点,映着地上那圈不断涨大的水渍——水里浮着的碎发越来越多,缠成乱糟糟的团,像泡在血里的毛线。
“滴、滴、滴……”
天花板的破洞突然加快了滴水的速度。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很快就变成细密的雨丝,顺着房梁往下淌,打在八仙桌上的破相框上,发出“噼啪”的脆响。相框里男人的脸早已被水泡烂,只剩下半张咧开的嘴,在水流里晃晃悠悠,像在无声地笑。
“这他妈是……下雨了?”张磊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往后退了半步,脚后跟踢到个硬东西,低头看时,是半截生锈的菜刀,刀面上沾着的暗红污渍被雨水冲开,露出底下模糊的指纹,像有人刚握过。
孟萌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后面……后面有声音!”
三人猛地回头。
房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三个小小的影子,高不过半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小褂子,脑袋大得不成比例,在雨幕里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三对泛着青灰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鹅卵石。它们没动,只是站在那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被水呛到的孩子。
“小……小鬼?”李响举起消防斧,手心的汗混着雨水往下淌,斧柄滑得几乎抓不住。
中间那个影子突然动了。它迈着小短腿往前挪了两步,雨丝落在它身上,竟像滴进了水里,没留下半点痕迹。它抬起头,露出的脸惨白浮肿,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发出“嘻嘻”的笑声——那笑声不像孩子,倒像用指甲刮玻璃,尖得能刺破耳膜。
“别过来!”张磊挥起铁棍,却被左边的影子猛地抓住了手腕。那小手凉得像冰,力气却大得惊人,“咔嚓”一声,铁棍脱手落地,在雨水中溅起片水花。
李响刚要冲上去,右边的影子突然蹿到孟萌身后,小小的手搭上她的肩膀。那触感软得像泡发的木耳,孟萌尖叫着挣扎,却被牢牢按住。她的头发在雨水中散开,缠上那影子的胳膊,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似的,越缠越紧。
“嘻嘻……”
中间的影子捡起地上的菜刀,踮着脚走到张磊面前。它举起刀的动作慢吞吞的,像在玩过家家,可菜刀落下的瞬间却快如闪电——
“噗嗤!”
鲜血混着雨水喷溅开来,染红了半面墙。张磊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滚到李响脚边时,刚好对上他惊恐的目光。没了头的身体晃了晃,喷出的血柱在雨水中画出道诡异的弧线,最后“咚”地栽倒在水渍里,激起一圈暗红的涟漪。
“下一个……是你哦。”抓着孟萌的影子突然开口,声音甜得发腻,像含着颗糖。它猛地将孟萌往前一推,中间的影子抬手就是一刀。
李响眼睁睁看着孟萌的头颅落地,滚进墙角的柴火堆里,头发缠上干树枝,像挂在枝头的灯笼。他浑身的血都凉透了,转身就想往破洞钻,却被中间的影子抓住了脚踝。
那小手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李响摔倒在地,消防斧脱手滑进水渍里,溅起的水花中,他看到自己的脸映在水里,旁边多了三个小小的影子,正围着他“嘻嘻”地笑。
菜刀落下的最后一刻,他终于看清了那影子的脸——那分明是张被水泡烂的婴儿脸,眼皮翻着,嘴里还叼着半片指甲。
“嗬……”
李响的意识沉入黑暗前,只听到雨声越来越大,淹没了一切声响。西厢房里的雨水渐渐涨起来,漫过三具无头的尸体,漫过那三个小小的影子,最后从门缝溢出去,在院子里汇成条暗红的小溪,朝着巷口的方向流去。
另一边的瓦窑村,祠堂的血雨也停了。
林野捂着流血的胳膊往前跑,身后的厉鬼发出“嗷嗷”的嘶吼——那鬼浑身覆盖着黑鳞,长着颗蛇头,正是蛇鳞会供奉的“鳞煞”,此刻它的獠牙上还挂着片碎布,是从林野袖子上撕下来的。
“野哥!这边!”阿吉在前面的岔路口挥手,他手里的铜铃不知何时断了线,散落在地上,被林野一脚踩碎。
鳞煞突然加速,长尾横扫过来,带起的腥风刮得人脸生疼。林野猛地矮身,躲开的瞬间,后背还是被扫到,“噗”地喷出口血,撞在祠堂的石墙上。
“完了完了……”阿吉吓得脸都白了,苏九璃和陆疤举着武器冲上来,却被鳞煞的尾巴轻易扫开。
就在鳞煞的獠牙即将咬到林野喉咙的瞬间,一道高大的影子突然从墙后冲出!
是守牌人!它那张布满裂纹的脸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青灰的手闪电般抓住鳞煞的七寸,另一只手死死掐住它的喉咙。鳞煞疯狂挣扎,黑鳞在碰撞中簌簌掉落,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躯体,发出凄厉的嘶鸣。
守牌人没说话,只是猛地发力。
“咔嚓!”
鳞煞的喉咙被硬生生掐断,腥臭的黑血喷了守牌人一脸,它却像没察觉似的,张开嘴,竟将整只鳞煞的头颅硬生生咬了下来!黑血顺着它的嘴角往下淌,滴在地上的血水里,发出“滋滋”的声响,像强酸腐蚀着地面。
林野看得目瞪口呆。守牌人几口就吞掉了鳞煞的头颅,剩下的躯体软软地倒在地上,很快化作一滩黑泥,被风吹散。它转过头,裂纹遍布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了林野一眼,转身走进祠堂的阴影里,很快消失不见。
“这……这就完了?”阿吉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陆疤扶着林野站起来,眉头皱得很紧:“它为什么帮我们?”
“不知道。”林野捂着胳膊,血还在往外渗,“但我们得走了,时间快到了。”
众人互相搀扶着往村外走。瓦窑村的轮廓在身后渐渐模糊,那些渗血的墙缝、会动的影子、血雨浸泡的土地,都被晨雾慢慢吞掉,像从未存在过。
村口的老槐树下,停着辆熟悉的大巴车。车身上的“诡舍专线”四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司机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坐在驾驶座上,手里转着串钥匙。
“任务时间到。”他头也不抬,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按老规矩,测完度再上车。”
车旁立着台老式测谎仪似的机器,屏幕漆黑。阿霜第一个走过去,将手放在冰凉的金属板上。屏幕瞬间亮起,显示出一行绿色的字:“任务完成度75%,异常波动:无。”
接着是苏九璃、陆疤、阿吉、赵小满、玄机子、陈默、阿九姐……每个人的完成度都在60%以上,屏幕上的字闪了闪,化作一道绿光,扫过他们的瞳孔。
最后是林野。他将受伤的手按在金属板上,屏幕亮起的瞬间,突然闪过一行刺眼的红光:“任务完成度90%,异常波动:界缝接触痕迹。”
红光只亮了一秒就消失了,屏幕恢复正常。司机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上车吧。”
林野没说话,跟着众人踏上大巴。车门关闭的瞬间,他回头望了一眼瓦窑村的方向——晨雾已经彻底将那里吞没,只有村口的老槐树还露出半截树干,枝桠上挂着的红布条在风中晃了晃,像只挥别的手。
大巴车缓缓启动,驶进弥漫的晨雾里。林野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倒退的景物,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印记,像片破碎的鱼鳞,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青灰。
他知道,瓦窑村的事还没结束。
那道“界缝接触痕迹”,还有守牌人最后那个眼神,都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而诡舍的下一个任务,恐怕很快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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