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农郡与河南尹的交界地带,黄土塬的沟壑渐趋平缓,视野开阔,已能望见豫州西缘那一片沃野。一支约三千人的精锐骑兵,正以严谨的行军阵列,不疾不徐地巡弋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骑士们皆着玄色札甲,背负骑弓,腰挎环首刀,马鞍旁悬挂着长短不一的马矟,正是张辽麾下以悍勇着称的并州狼骑与部分整编后彪悍未减的西凉铁骑。队伍最前方,一面巨大的“张”字帅旗与另一面代表朝廷威严的玄色龙旗在略带寒意的春风中猎猎作响,无声地宣告着力量与正统。
张辽并未顶盔贯甲,只着一身轻便的犀皮软甲,外罩一件深青色战袍,目光如同经验丰富的猎鹰,冷静而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略显荒凉的地平线,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他此行奉吕布与贾诩之命,核心任务并非急于攻城略地,而是在此陈兵耀武,营造出关中大军随时可能东出伊洛、兵锋直指豫州腹地的强大威慑,以此牵制曹操可能的大举南下,并间接声援正在淮南苦战的孙策。然而,深谙用兵之道的张辽清楚,真正的威慑,绝非来自于静止的陈列,而是源于无可置疑的实力,以及必要时猝然显露的锋利獠牙。若只是一味地静坐观瞻,时间稍长,不仅曹操会看穿虚实,连袁术残部也会心生轻视。
“子龙。”张辽微微侧首,声音平稳地呼唤与他并辔而行的年轻将领。赵云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亮银锁子甲,坐下照夜玉狮子神骏非凡,掌中亮银枪斜指地面,在整体色调偏暗的骑兵队伍中,宛如一颗璀璨的星辰,卓尔不群。他被吕布任命为骑都尉后,并未一直留在长安协助师兄张绣整训兵马,而是被张辽以其独特的眼光特意调至东线,参与此次至关重要的战略佯动。张辽极为欣赏赵云那日与吕布切磋时展现出的超凡武艺与临阵的惊人沉稳,更有意借此实战机会,好生历练这位潜力无限的年轻俊杰。
“将军。”赵云轻夹马腹,照夜玉狮子通灵地靠前半个身位,他微微躬身,神色保持着对上官应有的恭敬,但那双清澈而锐利的眼眸中,却充满了全神贯注的倾听之意。
“前方斥候刚刚回报,”张辽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发现一股袁术军的运粮队,规模约千人,民夫居多,正从颍川郡方向,沿着旧官道,向汝南前线输送粮秣。据判断,今夜他们很可能会在前方约三十里处,那个早已废弃的洛河驿馆旧址驻扎休整。负责护送押运的兵马不多,仅有三百人左右,领队的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校尉。”
赵云眼神瞬间一凝,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石子,漾起锐利的波纹,立刻精准地把握住了张辽话语中未尽的意图:“将军是想……敲掉这支粮队,以震敌胆?”
“不错。”张辽嘴角勾起一丝冷峻而满意的弧度,目光赞许地看了赵云一眼,“袁术如今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南线,应对孙策的猛攻,北面还要提防曹操趁火打劫,西面又有我等在此虎视眈眈,其漫长而脆弱的补给线必然捉襟见肘,压力巨大。敲掉他这样一支规模不大不小的粮队,虽不至于让其伤筋动骨,却足以让他感到切肤之痛,更能让豫州西部那些尚在观望、甚至暗通袁术的郡县豪强看清现实——朝廷的兵锋,并非虚张声势,随时可以化为实质的雷霆,落在他们头上。”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同时,也要让对岸的曹孟德知道,我们驻扎在此,绝非仅仅是为了摆样子看风景。”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赵云,那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考校与托付之意:“子龙,此战,便由你全权主导。我拔给你五百最精锐的骑兵,可能干净利落地完成此任务?”
赵云闻言,胸腔中一股久违的热流骤然涌动,那双平日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迸发出如同雪山映日般璀璨夺目的锐芒,那是良驹渴望驰骋、猛将渴求战场的本能反应。他没有丝毫犹豫,在马上挺直身躯,抱拳行礼,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末将领命!必不负将军重托,定将此獠清除,焚尽粮草!”
“好!要的就是这股气势!”张辽重重颔首,随即细致叮嘱,“记住方略:速战速决,以焚毁粮草为首要目标,不必贪功恋战,尤其不可追击残敌,深入敌境。得手之后,无论战果如何,立刻依预定路线撤回。我会亲率主力,在前方隘口设伏接应,以防不测。”
“末将明白!定遵将军号令!”赵云沉声应道,随即调转马头,目光扫向身后肃立的骑兵阵列,开始在心中迅速筛选合适的突击人手。
日落西山,暮色如一张巨大的灰色幔帐,缓缓笼罩四野。赵云精心挑选的五百精骑已然集结完毕,人人口中衔枚,防止出声,马蹄皆用厚布层层包裹,以最大程度消除行进声响。在赵云简洁有力的手势命令下,这支沉默的骑兵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脱离了主力大队,向着斥候所指示的方位,悄无声息地疾驰而去,只有低沉的马蹄闷响和甲叶偶尔的轻微碰撞声,消散在晚风中。
夜色彻底浓稠如墨,废弃的洛河驿馆残垣断壁间,亮起了十几堆用以驱寒和照明的篝火。袁术军的运粮队果然如斥候所料,在此停驻。大量的运粮车被粗糙地围成一圈,构成简易的防御屏障,疲惫不堪的民夫和数量不多的护粮兵们三三两两围坐在火堆旁,嚼着干粮,低声交谈,只有几个无精打采的哨兵,抱着长矛,在营地边缘象征性地来回走动。整个营地弥漫着一种远离主战场的松懈与麻痹,他们根本不认为,在这看似平静的豫州西部纵深,会遭遇任何像样的武装袭击。
赵云率领五百骑,在距离营地尚有一里多远的一处生长着低矮灌木的土坡后方悄然勒住了战马。他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仔细审视着营地篝火的分布、车辆的摆放以及哨兵的位置。片刻之后,他心中已有定计,招手唤来两名麾下曲长,以极低的声音下达命令:由一名经验丰富的曲长率领两百骑,从营地正门方向发起迅猛突击,制造巨大动静,吸引并搅乱守军注意力;而他自己,则亲率剩下的三百名最为骁勇的骑士,借助夜色和土丘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行至营地防守最为薄弱的侧后方,待正面打响后,再发起致命一击,直插营地核心——粮车集中停放区域!
“行动!”估摸着迂回部队已就位,赵云不再犹豫,低沉而有力地吐出两个字,同时手中亮银枪向前猛地一挥!
“杀——!!”
刹那间,正面方向如同平地惊雷,两百名精锐骑兵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决堤的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径直冲向营地那简陋的辕门!突如其来的攻击如同晴天霹雳,让整个营地瞬间陷入了极致的混乱!护粮兵惊慌失措地寻找自己的兵器和铠甲,民夫们则如同受惊的羊群,尖叫着四散奔逃,试图寻找藏身之处,篝火被撞翻,火星四溅。
就在营地正面的混乱达到顶峰,所有守军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之时——
“轰隆隆!”
营地侧后方,传来了更为沉重、更为密集、也更令人心胆俱裂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战鼓,敲打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赵云一马当先,照夜玉狮子在火光的映衬下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白色闪电,瞬间便冲垮了那形同虚设的侧后防线!三百铁骑紧随其后,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凝固的牛油,以无可阻挡之势,狠狠地楔入了营地的核心区域,目标明确地扑向那些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车!
“放火!焚毁粮车!”赵云舌绽春雷,发出一声清冽的断喝。与此同时,他手中长枪化作一道道索命的银光,精准而高效地将任何敢于上前阻拦的敌军士卒挑落、刺穿。训练有素的骑兵们纷纷将早已准备好的、浸满油脂的火把奋力投向那些满载粮草的大车。干燥的粮草、布帛遇火即燃,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顷刻之间,营地中央区域便化作一片翻腾咆哮的火海,冲天的烈焰将半个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红!
那名负责护粮的袁术军校尉,起初还试图声嘶力竭地收拢部下,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但面对赵云这等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衔如探囊取物的绝世猛将,以及其麾下这些如狼似虎、经验丰富的精锐骑兵,他那点微薄的努力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赵云锐利的目光瞬间便锁定了这个仍在试图发号施令的目标,毫不迟疑,催动战马,如同离弦之箭般直冲过去!那校尉见赵云来势凶猛,仓促举刀迎战,然而双方武艺差距犹如云泥,交手不到三个回合,便被赵云一记凌厉无比的“毒龙出洞”,精准地刺穿了咽喉,当场毙命,栽落马下!
主将瞬间阵亡,本就士气低落的残余护粮兵更是彻底丧失了最后一丝抵抗的勇气,发一声喊,丢弃兵器,不顾一切地向营地外的黑暗中亡命逃窜。赵云谨记张辽“不必恋战”的指令,毫不理会那些溃兵,只是冷静地指挥着部下,将少数尚未被引燃的粮车也一并投上火把,确保彻底摧毁。整个突袭行动从发动到结束,干净利落,如同外科手术般精准,持续时间不到半个时辰,这支肩负着补给前线重任的运粮队便已彻底瘫痪,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烈火和弥漫的焦糊气味,证明着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
确认任务已圆满完成,且敌方溃兵已散,短期内无法组织有效反击,赵云毫不贪功,立刻下令吹响了代表撤退的牛角号。五百骑兵如同来时一般迅捷,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脱离已成火海的营地,秩序井然地隐入沉沉的夜幕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身后那片映红天际的烈焰,以及被彻底焚毁的粮草和满地的狼藉。
当赵云率领得胜之师,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与在预定隘口处严阵以待的张辽主力成功会合时,东方的天际才刚刚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清点战果,五百精骑,仅有十余人轻伤,无一阵亡,却几乎全歼了敌军三百护粮兵,并彻底焚毁了足以支撑数千大军半月消耗的宝贵粮草。
张辽策马迎上,看着风尘仆仆却目光炯炯、英姿勃发的赵云,以及他身后那些虽然经历一夜奔袭激战、略显疲惫却个个眼神兴奋、士气高昂的骑兵儿郎,刚毅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满意的笑容:“子龙此战,攻如雷霆,撤如疾风,指挥若定,战果辉煌!真乃虎将也!可谓一击即中,全身而退,用兵之妙,已得精髓!”
赵云连忙翻身下马,抱拳躬身,语气依旧谦逊:“全赖将军调度有方,谋划周全,给予云此次机会。亦是麾下将士用命,不畏艰险,方能成此微功。”
张辽大笑,也跳下马来,上前亲手扶起赵云,用力拍了拍他坚实的手臂:“哈哈,子龙不必过谦!是你的功劳,便是你的功劳!此战细节与功绩,我定当如实详细禀报主公。”他收敛笑容,目光转向东方那渐渐亮起的曙光,语气变得深沉,“经此一役,袁术西线后方必为之震动,其本就吃紧的补给将更加艰难。而对岸那位多疑的曹司空,也当真正明白,我张辽驻扎于此,绝非虚张声势,而是随时可以亮出獠牙的猛虎。东线之锋芒,由你赵子龙初露,便已如此慑人,甚好!甚好!”
晨曦微露,霞光初绽,张辽与赵云并马立于高坡之上,眺望着东方那片广袤而未知的疆域。这一场规模虽小,却精准狠辣的突袭,如同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已在东线战场的暗流下,激起了不容忽视的涟漪。它清晰地预示着,吕布集团这把蛰伏的利剑,即便只是应战略需要,偶尔亮出一截冰冷的锋刃,也足以令任何对手感到那刺骨的寒意与致命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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