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振业出生的喜讯,像冬日里的一捧暖阳,将老宅连日来的沉静气息驱散了几分。
客厅里,家人们还沉浸在五世同堂的喜悦中,茶几上摆着赵丽颖让诛兴业带回来的红鸡蛋,每个蛋壳上都用毛笔仔细写着“振业”二字。
诛皎拿起一枚鸡蛋,在掌心轻轻摩挲。
蛋壳温润,红色鲜艳,透着新生命带来的勃勃生气。
他正要说什么,书房里那部红色电话机,再次急促地响起。
铃声比平时更尖锐,更持久。
客厅里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书房方向。
诛华站起身:“我去接。”
“我去。”诛皎放下鸡蛋,自己转动轮椅。
轮椅碾过地板,发出均匀的摩擦声。
进入书房,电话铃还在响。
诛皎拿起听筒。
“喂?”
电话那头不是熟悉的声音,而是一个沉稳、带着明显军人口吻的男声。
“请问是诛皎老先生家吗?”
“我是。”
“老先生您好,这里是漠北军区政治部。我是干事刘建军。”对方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现正式通知您家属,您曾外孙左兴安同志,在近期执行边防任务中表现突出,荣立个人二等功。相关喜报和立功证书,将于三日内寄达。”
诛皎握着听筒的手,纹丝不动。
“原因?”
“涉及军事机密,具体细节不便在电话中透露。”刘干事顿了顿,“但可以告知的是,左兴安同志在边境信息化系统紧急处置,以及一次突发情况应对中,展现出了过硬的军事素质和英勇果敢的战斗精神,为维护国家领土完整做出了贡献。”
书房里很安静。
窗外的风声清晰可闻。
“他本人呢?”诛皎问。
“左兴安同志平安,目前仍在战位执行任务。按照规定,他暂时不能与外界联系。待任务告一段落,我们会安排他给家里报平安。”
“知道了。”诛皎说,“谢谢你们通知。”
“应该的。另外,部队领导委托我转达对您和您全家的敬意,感谢你们为国家培养了优秀的军人后代。”
电话挂断。
听筒里传来忙音。
诛皎缓缓放下听筒,目光落在书案上那幅中国地图。
地图边缘,漠北5418高地的位置,他用铅笔轻轻画过一个圈。
现在,那个圈里,有一个年轻人立了功。
二等功。
在和平年代,这不是轻易能拿到的荣誉。
尤其对边防军人而言。
客厅里,家人们已经聚到了书房门口。
诛华看着父亲的表情,轻声问:“爸,出什么事了?”
诛皎转动轮椅,面对家人。
“兴安立功了。个人二等功。”
短短一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诛玥捂住嘴,眼睛瞬间红了。
诛兴猛地握紧了拳头。
诛怀言深吸一口气,看向父亲诛华。
只有诛皎,依旧平静。
“部队来的电话,说他在执行任务中表现出色。”他顿了顿,“具体细节保密,但人平安。”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诛玥的眼泪掉了下来。
不是悲伤,是某种复杂情绪冲击下的释放——有骄傲,有担心,有后怕,也有难以言喻的自豪。
“这孩子……这孩子……”她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张怀琳——左兴安的母亲,诛玥的女儿——扶着母亲的手臂,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妈,兴安他……他没事就好。”她声音发颤,“立功是好事,是好事……”
诛华走到父亲身边,低声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诛皎说,“该做的事,孩子已经做完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他看向张怀琳:“你是母亲,担心是正常的。但要相信你儿子,相信部队。”
张怀琳用力点头,擦去眼角的泪。
消息很快在家族内部传开。
漠北,5418高地哨所。
左兴安并不知道家里已经接到了通知。
他正蹲在哨所狭小的设备间里,面前摊开着智能边防系统的维护手册,手里拿着万用表,检查着一台刚刚修复的边境监控传感器。
手指冻得有些僵硬,但他操作得很专注。
显示器上,代表着传感器状态的指示灯,从红色跳成了绿色。
“修好了。”他呼出一口白气,对身旁的战友说。
战友拍了拍他的肩:“还是你行。这玩意儿团里技术科都头疼。”
“原理不复杂,就是冻的。”左兴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咱们这边环境太极端,设备得经常维护。”
窗外,天色渐暗。
边境线的夜,来得格外早。
连长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份野战口粮。
“先吃饭。吃完去三号点位换岗。”
“是。”
三人围坐在设备间的小马扎上,就着温水吃压缩饼干。
连长看了看左兴安,欲言又止。
“连长,有事?”左兴安察觉到了。
“你小子……”连长摇摇头,笑了,“立功的事,上面通知家里了。”
左兴安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
然后继续,咽下嘴里的食物。
“哦。”
就一个字。
“就‘哦’?”战友捅了捅他,“二等功啊!咱们连五年没出过二等功了!”
“任务完成了,就该这样。”左兴安喝了口水,“没什么特别的。”
连长看着他年轻却沉稳的脸,心里感慨。
这孩子来哨所三年,从国防科大的高材生,变成现在能修设备、能带队巡逻、关键时刻能顶上去的边防骨干。
那次突发情况……
连长不愿去细想。
但当时左兴安第一个冲出去的身影,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兴安。”连长忽然正色道,“团里决定,把你的系统优化方案,在全团推广。还有你设计的那个简易融冰装置,后勤处已经下单采购了。”
左兴安眼睛亮了一下。
“真的?”
“军令还能有假?”连长笑了,“你小子,脑子里好东西不少。以后多掏点出来。”
“是!”左兴安挺直腰板。
吃完饭,三人穿上厚重的防寒服,检查装备。
夜视仪,定位器,武器,急救包。
还有左兴安自己改装过的便携式热成像仪——体积比制式装备小一半,但探测距离更远。
出发前,连长叫住他。
“兴安,家里……可能会担心。”
左兴安沉默了几秒。
“我知道。”他说,“等我下次能打电话,会跟家里说清楚。现在……任务要紧。”
夜色中,巡逻小队踏着积雪出发。
左兴安走在队伍中间,抬头看了看天。
漠北的星空,清澈得不像话。
银河横贯天际,亿万星辰 silent 地闪耀。
他想起了太爷爷书房的墙上,那幅巨大的中国地图。
地图上,5418高地只是一个小小的点。
但就是这个点,他守了三年。
而且,还会继续守下去。
北京,老宅。
夜深了,家人们陆续散去。
但张怀琳留了下来。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上是儿子去年休假时拍的照片。
穿着军装,站在哨所前,笑得一脸灿烂。
背景是连绵的雪山,和飘扬的国旗。
诛皎的轮椅停在她对面。
“睡不着?”
张怀琳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的。
“太爷爷,我……我就是想不通。兴安那孩子,从小喜欢看书,喜欢搞发明,我以为他会像怀言哥那样,搞科研,做技术。怎么会……”
“怎么会去当兵?”诛皎接过话。
张怀琳点头。
诛皎的目光,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
“怀琳,你记得你外婆常说的一句话吗?”
“哪句?”
“她说,国家的每一道门,都得有人守。”诛皎缓缓说道,“有的人守的是科技的门,像怀言。有的人守的是经济的门,像你舅舅。有的人守的是教育的门,像你妈妈。”
他顿了顿。
“而有的人,守的是国土的门。”
“兴安选择守国土的门,这不是偶然,是必然。”
张怀琳静静听着。
“你还记得他小时候,最喜欢听什么故事吗?”
“……记得。”张怀琳轻声说,“最喜欢听您讲合作社时期,民兵巡山护村的故事。”
“对。”诛皎点头,“那时候,他就问过我,为什么那些人要冒着危险去巡山。我说,因为山是大家的家,家就得有人看。”
“他当时说,他长大了也要看家。”
“现在,他看的家,大了。”诛皎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力,“从百家镇的山,看到了国家的边关。”
张怀琳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但这次,不再是担忧和困惑。
是理解,是释然,是骄傲。
“太爷爷,我懂了。”
“懂了就好。”诛皎转动轮椅,来到她面前,伸出手。
张怀琳握住那只苍老的手。
温暖,坚实。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诛皎说,“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他身后,让他知道,家永远在这里。无论他走多远,回头就能看见灯火。”
夜更深了。
张怀琳终于回房休息。
诛皎的轮椅停在书房窗前。
他望着北方。
那片广袤、寒冷、遥远,却无比重要的土地。
那里,有一个年轻人,正踏着积雪,巡视着祖国的边境线。
怀里可能揣着那枚合作社时期的铜哨——诛皎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哨子内壁,刻着5418高地的经纬度坐标。
刻着一句话:
“勿忘来路,守好国门。”
窗外,万家灯火。
每一盏灯,都是一个温暖的家。
而正是千里之外,那些在寒风中挺立的身影,守护着这万家灯火的安宁。
诛皎轻轻呼出一口气。
白雾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模糊。
透过那片模糊,他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
百家镇的后山上,年轻的陈兰兰被野猪追赶。
他和陈大壮冲上去引开野兽。
那时候,他们守护的,是一个人。
现在,他的曾外孙守护的,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是十四亿人。
守护的对象变了。
但守护的心,从未改变。
夜空中,一颗流星划过。
转瞬即逝,却留下璀璨的光痕。
像极了某些人生。
短暂,却耀眼。
值得被铭记。
值得,被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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