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山第二日，三人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虚空乱流带”边缘。
站在一座低矮的山丘上，林昊望着前方的景象，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前方百里，已不再是正常的天地。
天空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痕。那些裂痕大小不一，小的如发丝，宽的可达数丈，边缘不断扭曲、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
地面上，原本暗红色的土壤变成了诡异的银灰色，寸草不生，只有无数细小的空间碎片散落其间。那些碎片呈现出半透明的晶体状，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迷离的光彩。
更恐怖的是，整片区域的空间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肉眼可见的空间涟漪如同水波般荡漾，时而平静，时而剧烈。偶尔会有几道空间裂痕突然扩张，喷涌出灰白色的乱流，所过之处，连地面都被削去一层。
“这就是虚空乱流带...”林青儿脸色发白，“比地图上描述的还要可怕。”
墨渊握剑的手紧了紧：“地图标注，这片区域宽约三百里。按照正常速度，全速通过需要两个时辰。但这里的空间不稳定，无法长时间飞行，只能徒步。”
“两个时辰...”林昊估算着时间，“也就是说，我们要在这片随时可能爆发空间乱流的区域，待上整整两个时辰。”
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
但没得选择。
众星陨落之谷在乱流带后方，这是必经之路。
“走。”林昊率先踏入了乱流带范围。
刚踏入第一步，林昊就感觉到了不同。
这里的重力已经完全紊乱。时而轻如鸿毛，仿佛随时会飘起来；时而重若山岳，压得人喘不过气。更诡异的是，重力的变化毫无规律，可能前一瞬还在失重状态，下一瞬就承受三倍重力。
三人只能不断调整星力，艰难维持平衡。
走了约莫三里，前方出现一片密集的空间裂痕区。
数百道裂痕交错纵横，最小的只有手指粗细，最大的宽达丈许，漆黑的裂痕深处隐约可见扭曲的光影，那是空间夹层中的景象。
“绕不过去。”墨渊观察后沉声道，“这片裂痕区覆盖了整条路线，必须穿过去。”
林昊点头，深吸一口气：“我走最前，用虚空之窗探查安全路径。青儿居中，用寒冰冻结可能突然扩张的裂痕边缘。墨师兄殿后，注意两侧。”
分配好任务，三人开始小心翼翼地穿越裂痕区。
林昊将太虚领域展开到极致，强化后的神识如同无数触手，感知着周围每一道空间裂痕的波动。虚空之窗更是不停开启，窥探裂痕内部的情况，预判哪些裂痕可能突然扩张。
“左侧第三道裂痕，波动异常，三息后可能喷发，避开。”
“右前方第五、第六道裂痕之间有安全缝隙，宽三尺，快速通过。”
“注意头顶，那道横贯的裂痕正在吸收能量，可能会产生吸力。”
在林昊的指引下，三人险之又险地穿过了一片又一片裂痕密集区。
但虚空乱流带的危险，远不止空间裂痕。
走了大约五十里，前方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怎么回事？”林青儿稳住身形。
林昊脸色一变：“不好，是地底的空间塌陷！”
话音刚落，前方百丈外的地面轰然塌陷，露出一个直径三十余丈的巨坑。坑中不是泥土，而是一片扭曲的虚空，无数空间碎片在其中沉浮、碰撞，发出刺耳的尖啸。
更恐怖的是，巨坑边缘开始迅速扩张，所过之处，地面如同脆弱的纸张般被撕裂、吞噬。
“快退！”墨渊大喝。
三人急速后退，但巨坑扩张的速度太快，转眼间就追到了脚下。
林昊一咬牙，双手结印：“太虚领域，凝！”
他将太虚领域压缩到极致，在三人脚下凝聚出一层薄薄的空间屏障。屏障与扩张的巨坑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趁现在，跳过去！”林昊吼道。
三人同时发力，在空间屏障破碎前的瞬间，纵身跃过了仍在扩张的巨坑。
落地后回头看去，巨坑已经扩大到百丈范围，边缘依旧在缓缓扩张。那片区域，已经彻底被虚空吞噬，变成了禁地中的禁地。
“好险...”林青儿心有余悸。
林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继续走，这里不能久留。”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艰难。
不仅要躲避空间裂痕，还要警惕突然出现的地面塌陷、空间漩涡、以及毫无征兆爆发的空间乱流。
两个时辰的路程，三人走了整整四个时辰，才勉强通过了一半。
“休息一下吧。”林青儿脸色苍白，连续维持寒冰护罩，她的星力消耗极大。
墨渊也点了点头，他的剑意虽然能斩开小型空间乱流，但消耗同样不小。
林昊看了看四周，找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区域——那里有几块巨大的岩石，岩石周围的空间波动比较稳定。
“休息一刻钟。”林昊道，“抓紧时间恢复。”
三人盘膝坐下，各自吞服丹药，调息恢复。
林昊闭目运转《太虚星典》，吸收周围混乱的星力。有星坠辅助，他能快速提纯、转化这些星力，恢复速度比林青儿和墨渊快得多。
一刻钟后，林昊率先睁开眼。
他的星力恢复了七成，神识也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但就在他准备叫醒两人时，忽然脸色剧变。
“不好！”
林昊猛地站起，太虚领域全面爆发，将林青儿和墨渊笼罩其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前方百丈处，一道横贯天地的巨大空间裂痕毫无征兆地出现！
那裂痕宽达十丈，长不知几许，两端延伸至视野尽头。裂痕内部不是黑暗，而是一片狂暴的灰白色——那是纯粹的空间乱流！
“轰——！！！”
裂痕炸开！
无法形容的恐怖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三人所在的位置席卷而来！
乱流所过之处，空间被彻底撕碎。地面被犁出深达数丈的沟壑，那些巨大的岩石如同纸糊般被搅成粉末，连光线都在乱流中扭曲、破碎。
这是真正的灭世之威！
“跑！”墨渊厉喝，剑意全开，试图斩开一条通道。
但剑意撞上空间乱流，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
林昊一咬牙，将星辰源珠和星坠同时催动到极致。
星辰源珠爆发出璀璨的银光，在三人周围形成一层厚重的星辉护罩。星坠则开始疯狂吞噬靠近的空间乱流——但这些乱流蕴含的规则之力太过狂暴，吞噬速度远远跟不上涌来的速度。
“挡不住！”林昊脸色惨白，“护罩最多坚持三息！”
三息，根本逃不出乱流的覆盖范围。
“分开走！”墨渊当机立断，“聚在一起必死无疑，分开还有一线生机！”
话音未落，他已经化作一道剑光，朝着左侧疾射而去。他的选择很明智——乱流主要从前方涌来，左右两侧相对薄弱。
林昊也做出了决定。
他一把拉住林青儿，朝着右侧冲去。
“林昊...”林青儿还想说什么。
“别说话，全力防御！”林昊吼道，将太虚领域压缩到两人周围，形成第二层防护。
三息时间转瞬即逝。
星辉护罩在空间乱流的冲击下轰然破碎。
太虚领域也开始剧烈波动，表面浮现无数裂痕。
林昊咬破舌尖，精血喷在星坠上：“给我吞！”
星坠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吞噬之力，硬生生在乱流中撕开一道缝隙。
但缝隙太小，只能容一人通过。
“青儿，走！”林昊用力将林青儿推向缝隙。
“不！”林青儿反手抓住他的手臂，“要死一起死！”
“蠢女人！”林昊怒骂，却挣脱不开。
就这么一耽搁，缝隙已经开始闭合。
空间乱流如同无数利刃，切割在太虚领域上。领域终于支撑不住，彻底破碎。
乱流临身的瞬间，林昊只来得及将林青儿护在怀中，用后背硬扛冲击。
“噗——！”
鲜血狂喷。
林昊感觉自己像是被无数座大山同时撞击，每一寸骨骼都在呻吟，每一根经脉都在崩裂。星坠疯狂吞噬涌入体内的乱流能量，但转化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破坏的速度。
意识开始模糊。
最后的画面，是林青儿泪流满面的脸庞，和她撕心裂肺的呼喊。
然后，黑暗降临。
......
不知过了多久。
林昊艰难地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昏暗的天空，天空中有三颗大小不一的“月亮”——不，那不是月亮，而是三块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辰碎片，悬浮在低空。
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岩石上，全身剧痛，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昊艰难地转头，看到林青儿坐在他身旁，眼睛红肿，显然哭过。
“我们...没死？”林昊声音嘶哑。
“差点。”林青儿扶起他，喂他喝下一口冰冷的液体——那是她用寒冰融化的水，“你昏迷了整整三天。要不是你的星坠一直在吸收乱流能量，转化生命力反哺你，你已经...”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林昊内视己身，不禁苦笑。
体内一塌糊涂。
经脉断了七成，骨骼碎了三分之一，内脏更是多处破损。唯一的好消息是，星坠确实在持续释放精纯的生命能量，缓慢修复着他的伤势。
“这是哪里？”林昊看向四周。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荒芜的陆块。
陆块不大，方圆不过十里，地面是灰黑色的岩石，寸草不生。陆块边缘，是深邃的虚空，隐约可见其他破碎的陆块在远处漂浮。
这里仿佛是某个巨大陆地崩碎后形成的碎片，漂浮在虚空乱流带深处的某个相对稳定的区域。
“我也不知道。”林青儿摇头，“空间乱流爆发时，我们被卷了进去。等我醒来，就在这里了。墨师兄...不知所踪。”
她的声音带着担忧。
林昊沉默片刻，轻声道：“墨师兄实力比我们强，剑道造诣也高，应该能自保。现在担心也没用，先恢复伤势，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林青儿点头，取出一枚丹药：“这是我身上最后一枚‘生生续命丹’，你先服下。”
林昊没有推辞，吞下丹药，开始调息。
生生续命丹不愧是疗伤圣药，配合星坠的生命能量，他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三天后，林昊已经能勉强行动。
他起身，开始探索这片破碎陆块。
陆块不大，很快就走遍了。除了岩石，什么都没有。但林昊在陆块中心，发现了一处异常。
那里有一块直径丈许的圆形石板，石板表面刻满了古老的符文。符文已经模糊不清，但林昊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某种空间规则。
“这是...传送阵的阵基？”林昊仔细辨认。
林青儿也走了过来：“能启动吗？”
“不知道。”林昊摇头，“符文残缺太严重，而且没有能量来源。就算能启动，也不知道会传送到哪里。”
万一传送到更危险的地方，那真是自寻死路。
“那我们怎么离开？”林青儿看着陆块边缘的虚空，“这里悬浮在虚空中，周围都是空间乱流，根本飞不出去。”
林昊也陷入了沉思。
确实，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强行飞渡虚空等于送死。空间乱流带深处，随便一道乱流就能将他们撕碎。
“等等...”林昊忽然想到什么，走到石板边缘，伸手触摸那些符文。
星坠微微发烫。
“这些符文...与源星碎片有关。”林昊眼中闪过精光，“它们能感应到源星碎片的力量！”
他尝试将一丝星力注入石板。
石板毫无反应。
林昊沉吟片刻，将星坠贴在石板上。
这一次，石板上的符文开始逐一亮起！
虽然大部分符文已经失效，但仍有十几个符文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这些光芒交织在一起，在石板上方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图案。
那图案...像是一扇门。
“这是...”林青儿惊讶。
“空间坐标。”林昊深吸一口气，“虽然残缺，但指向某个特定的位置。如果我们能补全这个坐标...”
“就能启动传送阵，离开这里？”林青儿眼睛一亮。
林昊点头，但随即皱眉：“问题是怎么补全。这些符文太过古老，而且涉及空间规则，我根本看不懂。”
两人陷入了沉默。
然而就在这时，林青儿胸前的月牙玉佩，忽然亮起了柔和的寒光。
寒光照射在石板上，那些残缺的符文，竟然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
虽然速度很慢，但确实在修复！
“这是...”林青儿惊讶地握住玉佩。
林昊心中一动：“寒月星尊的传承记忆里，有没有关于空间符文的知识？”
林青儿闭目感应片刻，缓缓点头：“有...虽然不多，但确实有。寒月星尊当年，似乎参与过某个大型传送阵的建造...”
“那就试试。”林昊道，“我们一起，你负责解读符文，我负责提供星力和源星碎片的力量。”
林青儿点头，两人盘膝坐在石板前，开始合作修复这个古老的空间坐标。
时间，在寂静的虚空中缓缓流逝。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远方，另一块更大的破碎陆块上，墨渊拄剑而立，望着这片死寂的虚空，眉头紧锁。
他也在寻找离开的方法。
而在更远的虚空深处，圣子三人站在一艘银色星舟上，望着探测器上闪烁的光点，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找到了...他们果然没死。”
“准备抓捕。”
“星神敕令，还有源星碎片...都是我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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