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皇城重重笼罩,然而垂拱殿内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赵构的指尖轻轻滑过虚空中唯有他能目睹的系统光幕,那张《水力冶铁炉》的图纸在他眼中,已绝非一张冰冷的图纸,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在预示着一个崭新时代正呼啸而来。
“水力……冶铁……”他低声喃喃,眼中的光芒愈发炽热,仿佛能将这深沉的夜色点燃。
他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绝非仅仅是一座炉子,而是工业革命那隐隐传来的先声!一旦建成,铁水的产量必将以十倍、百倍的规模激增。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过去需耗费数月才能打造出的一批铠甲,今后也许只需短短十天半月;意味着往昔金贵无比、唯有精锐之士方能装备的百炼钢刀,日后将成为寻常士卒皆可配备的武器!如此一来,军队的战斗力必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惊人变化!
而这一切,都将借助水流驱动,日夜不停,仿若上天赐予的神奇力量。
“北伐不再只是遥不可及的梦……”赵构紧紧攥起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是他内心澎湃的激情与坚定的信念。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对未来充满了必胜的笃定。粮食问题,有了占城稻的种子;军备问题,有了火铳和这座即将问世的冶铁高炉。大宋,这艘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濒临沉没的破船,正被他凭借超越时代的知识,硬生生地从泥潭中奋力拖出!
“来人!”他沉声喝道,声音里压抑着难以遏制的激动,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一名小黄门赶忙躬身进入殿内:“官家。”
“即刻,再去传工部尚书陈规,让他入宫觐见!”
小黄门心中一惊。陈尚书不是才离开皇宫没多久吗?这三更半夜的,究竟又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他不敢多问,匆忙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当陈规再次气喘吁吁地跪在垂拱殿时,他的内心宛如翻江倒海一般。
这位工部尚书此刻脑子还是一片混乱。前脚才领了改良占城稻的密旨,后脚就亲眼见证了那名为“火铳”的神兵利器试射成功,他感觉自己这几十年的官宦生涯,所有的认知在今夜都被彻底颠覆。
这位年轻的官家,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脑海中尽是些闻所未闻、却又威力无穷的奇思妙想。
“陈爱卿,平身。”赵构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谢官家。”陈规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垂手侍立,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新的、或许足以让他心跳停止的命令。
赵构没有多费口舌,直接将早已凭记忆默画出的一份简化草图递了过去,图上呈现的是一个结构复杂、利用水车和风箱联动的高大炉体。
“你看看此物。”
陈规双手颤抖着接过图纸,只一眼,他的呼吸便猛地一滞!
身为工部尚书,他一生都与炉火、矿石打交道,怎会看不出这图纸蕴含的巨大价值?
“这……这是……高炉?”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利用水力鼓风?官家,这……这简直是鬼斧神工!若此炉建成,我大宋钢铁产量,何止倍增!?”
他哪里知晓,这远非仅仅倍增而已。
赵构满意地点点头,陈规的专业素养让他省去了诸多解释的麻烦。
“此物名为‘水力冶铁炉’,朕要你即刻着手,在京畿附近寻觅一处既隐蔽、又有充沛水源的山谷,集结最为可靠的工匠,不计成本,务必给朕将它建造出来!”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此事与占城稻、火铳一样,列为最高机密!所需钱粮人力,你直接列出单子,朕会从内库和皇庄拨付,绝不经过三司。记住,朕要的并非仅仅一座,而是一个可以复制、推广的模板!朕要让大宋的钢铁,多到能为每一位士兵都披上重甲!”
“为每一位士兵披上重甲……”陈规喃喃自语,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抬头,望向御座上那位年轻的帝王,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源自内心深处的敬畏与狂热。
这已不仅仅是强军之举,这是要打造一支无敌的钢铁雄师!
“臣……臣遵旨!臣便是粉身碎骨,也必定为官家建成此神炉!”陈规重重跪下,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嘶哑。
就在赵构于宫中秘密谋划着强国根基之时,临安城外,那家伪装成粮商的金国据点里,气氛却阴冷而压抑,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一名身形精悍、眼神如鹰般锐利的男子,正襟危坐在主位之上。
他便是金国派驻在南宋的谍报头目之一,完颜宗望的远亲——完颜赫。
在他面前,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正躬身低语,此人正是秦桧派出的心腹。
“……我家相公的意思是,三日之后,子时三刻,就在城西的土地庙,他会亲自与使者大人会面。届时,会将南宋最新的军队布防、粮草调度等机密,毫无保留地告知。”
完颜赫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冷冷道:“秦相公如今身陷囹圄,如何能确保他消息的准确性?又怎能保证,这不是宋国小皇帝设下的陷阱?”
那心腹赶忙说道:“使者大人放心。相公虽被软禁,但朝中门生故吏遍布各处,消息渠道并未断绝。至于圈套……官家赵构乳臭未干,只知偏安一隅,贪图享乐,哪有这般心机?若非如此,相公又怎会甘冒奇险,一心只为助大金天兵早日南下,匡扶正道?”
完颜赫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
他并非完全相信这番说辞,但秦桧这条线太过重要,他不能轻易放弃。
“好,你回去告诉秦相公,他的‘诚意’,我会亲自去取。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心腹闻言大喜,连连称是,随后告退,匆匆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待他离去后,一旁的副手才低声说道:“大人,真的要去?此事恐怕有诈。”
完颜赫放下茶杯,神色冰冷:“不管是真是假,都要去试一试。若是真的,我们便立下了天大的功劳;若是假的……”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正好可以借机将临安城的水搅得更浑!传令下去,让潜伏的人手做好准备,一旦有变,立刻在城中数处要地同时放火,制造混乱,掩护我们撤离。”
“是!”
他们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却浑然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
就在那心腹离开商号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份由王希孟亲手绘制的商号内部地图,连同刚刚窃听到的所有对话内容,已经通过皇城司的秘密渠道,被迅速送到了皇宫。
垂拱殿内,赵构看着密报,脸上波澜不惊。
“放火?制造混乱?”他冷笑一声,“想得倒是挺美。朕的临安,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他看向侍立一旁的皇城司指挥使:“传朕旨意,三日后,在土地庙外围,给朕布下天罗地网!朕不但要抓秦桧的现行,更要将金人这条潜伏在京城的毒蛇,连头带尾,一并斩断!”
“遵旨!”
然而,就在皇城司指挥使即将退下之际,赵构却又叫住了他。
“等等。”
赵构的目光从秦桧和金国使者的名字上移开,落在了密报中提到的另一个细节之上——那家商号,表面上是粮商,暗地里却通过漕运,不断将违禁的铁器、药材等物资偷运出境,用以换取金国的战马和黄金。
这才是真正令他感到震惊的。
一个秦桧,一个完颜赫,都不过是冰山一角。
真正支撑他们活动的,是这条隐藏在水面之下的走私网络。
这条网络,就如同附着在大宋这艘巨轮船底的藤壶,悄无声息却又源源不断地吸食着它的血肉,侵蚀着它的根基。
“一个商号,能量终究有限。”赵构的指节无意识地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能如此顺利地通过漕运走私,背后必定有人接应,甚至有官府中人充当保护伞。”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地图上那条贯穿临安城,连接着钱塘江的大运河之上。
无数的商船、漕船、渔船每日在这条运河上来往穿梭,络绎不绝,构成了大宋最为繁华的经济命脉。
但也正是这片最繁华、最热闹、人流最为混杂的地方,最容易隐藏罪恶。
赵构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仿佛要穿透层层宫墙,看穿那片繁华背后涌动的暗流。
“看来,在收拾秦桧之前,得先去那个地方探个究竟了。”他轻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临安城最大的货物集散地……也是最大的藏污纳垢之所啊。”
他抬起头,看向皇城司指挥使,原本针对秦桧的命令,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那片繁华与喧嚣之地,似乎隐藏着比一个叛国宰相更为庞大和危险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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