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从病房空气中精心采集的样本瓶和内心巨大的疑问，
林一匆匆告别（更像是摆脱）了史密斯助理，
立刻驱车返回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地下实验室。
一进入实验室，那种熟悉的、混合着化学试剂和消毒水的气味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里是他的王国，是用理性和科学对抗混沌与谎言的地方。
他立刻投入工作，白大褂的身影在冰冷的仪器间快速穿梭：
1. 气相色谱-质谱联用分析： 他将空气样本注入精密的Gc-mS仪器。
样本在高温下气化，通过极细的色谱柱进行分离，
不同成分因沸点和极性差异以不同时间流出，进入质谱检测器。
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记录仪上划出一道道复杂的峰线。
林一紧紧盯着屏幕，比对标准质谱图库。
2. 红外光谱分析： 对分离出的主要可疑成分进行红外光谱扫描，分析其分子结构和官能团。
3. 生物测定： 将提纯出的微量样品，涂抹在实验小鼠的鼻粘膜上，观察其行为变化。
数小时不眠不休的分析后，结果令人震惊地清晰！
那种甜腻辛辣的异香，其主要成分是一种化学结构极其复杂、
在现有药物数据库中无法直接匹配的合成化合物！
它具有强烈的亲脂性，能够迅速通过粘膜和皮肤吸收。
其分子结构中含有类似于莨菪烷生物碱的骨架，但侧链经过了精密的化学修饰！
生物测定的结果更加骇人：小鼠在接触极微量该物质后，
短时间内出现了极其明显的 定向力障碍、记忆混淆、对时间感知扭曲、
并产生温顺的幻觉，之后陷入深度镇静状态！
“一种…高纯度、强效的… 人工合成致幻镇静剂！”
林一放下手中的试管，声音因震惊而微微颤抖，实验室冰冷的灯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它能强行扭曲人的感知和记忆，让人变得顺从、
易于控制…这根本不是治疗！这是…化学洗脑！”
李望卿长期处于这种药物的控制之下！ 他的“精神病症状”，
很可能本身就是药物副作用的结果，甚至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
林一毫不犹豫地抓起了那部直通探长办公室的专线电话。此时，已是华灯初上。
电话接通，传来韩笑略带疲惫却依旧沉稳的声音：“林一？有发现？”
“韩笑，” 林一省去了所有客套，直呼其名，语气急促而凝重，
“…情况非常严重！圣路加疗养院的问题，远不止一个病人失踪那么简单！”
他言简意赅地将自己的发现和盘托出：病历的疑点、药物的巨大缺口、
以及那种可怕合成致幻剂的药理学分析结果。
电话那头，韩笑沉默了片刻，但林一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加重的呼吸声，那是韩笑极度愤怒和专注时的表现。
“…果然有鬼！” 韩笑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用药物把人变成傀儡…这帮披着白大褂的畜生！林一，你确定那种药的效果？”
“确定！” 林一斩钉截铁，
“…基于现有的药理学原理和动物实验数据，效果推断成立。
我怀疑，李望卿的失踪，可能与他… 试图摆脱这种控制，或者…发现了这个秘密有关！”
“明白了。” 韩笑的反应极其迅速，展现了他作为行动指挥官的决断力，
“…我们双线进行！你继续深挖医疗这条线！ 重点是查清那种特殊药物的最终流向！
还有，想办法搞清楚那个‘特殊营养补充剂’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我需要尽可能多的实证！”
“你呢？” 林一问。
“我和老姜去摸他们的内部人事和外部关系！” 韩笑冷声道，
“…看看还有哪些‘医生’参与了这种勾当！还有，谁在背后接收这些流出去的黑药！
我们得知道，他们这么干，除了控制病人，还有什么更大的目的！”
没有多余的讨论，没有不必要的解释。
基于多年同窗的了解和信任，两人在几分钟内就明确了各自的方向。
这是一种超越普通同事的、建立在共同知识背景和价值观基础上的高度默契。
就在林一挂断电话，准备继续投入实验室工作时，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冷秋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那一夜塔顶的枪伤显然还未痊愈，但眼神依旧沉静如水。
“林博士，”她低声说，递过一张卷得很细的小纸条，
“…刚收到的风声…关于圣路加疗养院的…可能对你有用。”
林一接过纸条，展开。上面是用娟秀却有力的笔迹写着的几行字：
“圣路加…有‘特殊病房’…接待‘不听话’的富家子弟或知晓太多秘密的人…
美其名曰‘行为矫正’…实为用‘特殊配方’（黑市称‘听话水’）进行控制…
疗程昂贵…药物来源神秘…与澳门某地下药厂有关联…需警惕。”
纸条上的信息，与林一的实验室发现和病历疑点，完美地相互印证！
“‘听话水’…” 林一喃喃道，眼神冰冷，
“…看来，李望卿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抬起头，对冷秋月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这条线索至关重要。”
冷秋月微微颔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林一重新将目光投向实验台上那些冰冷的仪器和复杂的化学式。
病历的迷雾正在被科学的光芒驱散，但露出的真相，却更加黑暗和令人心悸。
圣路加疗养院，这个看似救死扶伤的圣地，
其洁白的外袍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以“治疗”为名的罪恶？
而李望卿的失踪，又在这张巨大的黑网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医学侦探的工作，还远未结束。他知道，韩笑那边，
一场更加直接、也更加危险的面对面较量，即将展开。
而他自己，必须为老同学提供最坚实、最无可辩驳的科学证据。
夜色渐深，实验室的灯光，彻夜未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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