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通银行地下金库区的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沉重得令人窒息。
惨白的防爆灯光下，那扇敞开的、三重锁完好无损的厚重金库门，此刻更像是一张无声嘲讽的巨口。
空气中残留的金属冷气、油墨气息，混杂着雨水带来的潮气，
还有众人心头蒸腾的焦虑，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氛围。
行长霍华德瘫坐在角落一把硬木椅上，双手捂着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杜冲焦躁地踱步，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雪茄的烟雾缭绕在他阴沉的胖脸上。
林一站在金库深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喧嚣，
牢牢锁定在穹顶高处那个积满灰尘的方形通风口。
韩笑则斜倚在门框上，浅褐色的眼眸扫过那群如同惊弓之鸟的守卫，
最终精准地落在守卫长王德发那张蜡黄、布满汗珠的脸上。
王德发下意识地避开韩笑的目光，喉结剧烈滚动，双手神经质地搓着裤缝。
“霍华德先生，”
林一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需要立刻进入银行档案室，调取1927年扩建工程的所有原始图纸，
尤其是废弃锅炉房及附属管道的详细结构图。
同时，封锁金库区，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靠近通风口下方区域。”
霍华德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
“陈秘书！快！带林博士去档案室！所有图纸！所有！”
陈秘书连忙应声，小跑着引路。
林一转向韩笑，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锋：
“韩笑，守卫的值班记录和人员背景，尤其是王德发，交给你了。”
韩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神却冷冽如冰：
“放心，林大博士。‘人味儿’的事儿，我熟。”
他目光再次扫过王德发，后者身体明显一颤。
林一不再多言，拎起勘察箱，跟着陈秘书快步离开。
韩笑则踱步走向那群守卫，脸上瞬间堆起那种极具迷惑性的、带着三分亲切七分压迫的社交笑容：
“各位兄弟，辛苦了一夜，担惊受怕的。走，找个地方喝口热茶，暖暖身子，顺便聊聊…昨晚的‘奇闻异事’？”
他不由分说，示意杜冲的手下将守卫们带往银行内部一间闲置的休息室。
王德发被韩笑有意无意地“圈”在了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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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档案室位于顶层阁楼，弥漫着陈年纸张和灰尘的霉味。
巨大的橡木柜子如同沉默的巨人，排列在狭窄的空间里。
陈秘书手忙脚乱地翻找着，灰尘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惨淡天光中飞舞。
林一目标明确。
他迅速锁定标有“1927扩建工程-结构\/水暖电”字样的深蓝色硬壳图纸筒。
拔掉塞子，倒出里面卷成筒状的、泛黄发脆的蓝晒图纸。
他将其在宽大的橡木桌上小心展开，图纸发出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脆响。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无视了复杂的建筑轮廓和标注，
直接锁定在地下层平面图和金库区局部剖面图上。
手指沿着代表金库穹顶的粗实线移动，最终精准地停留在那个标注着“废弃排风口（原锅炉房辅助排风）”的方形符号上。
符号旁边有细小的箭头指向一条虚线管道，虚线延伸出去，在靠近图纸边缘处中断，旁边标注着：
“此段管道于1927.10.15永久封堵（焊接+混凝土填充）。”
“封堵点位置？”
林一的声音低沉。
陈秘书连忙凑近，手指点向图纸一处：
“这里！林博士！就是…就是原来旧锅炉房的位置！现在改成了…银行的后勤杂物仓库！”
林一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捕捉到关键细节：
图纸显示，这条废弃管道并非完全独立！它在靠近金库穹顶封堵点之前，有一段大约两米长的垂直爬升段，
与主楼另一条仍在使用的、通往顶层新锅炉房的排烟主管道（直径更大）在图纸空间上存在极其狭窄的、不足十厘米的并行间隙，
两条管道并非物理连接，但空间位置极其接近，
“杜探长！”
林一立刻对守在门口的杜冲手下道，
“立刻派人封锁后勤杂物仓库，找到图纸上标注的旧锅炉房位置！
重点检查墙壁、天花板是否有废弃管道出口或封堵痕迹！注意安全！”
手下领命飞奔而去。
林一的目光再次回到图纸上，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精密比例尺和量角器，
结合金库内部实测尺寸，开始进行空间几何推演。
他在脑中构筑三维模型：金库穹顶通风口 → 废弃管道入口 → 封堵点距离（约三米） →
封堵方式（焊接+混凝土） → 管道外径尺寸（图纸标注：40cm x 40cm方管） →
管道壁厚（估算3-5mm钢板） → 并行主管道位置（直径80cm圆形） → 两者间隙（最窄处8cm）……
“如果封堵点被破坏…”
林一心中无声推演，
“窃贼体型必须极其瘦小（身高＜1.5m，体重＜40kg），才能勉强挤入40cm方管。
携带专业切割工具（如小型乙炔喷枪或高强度手摇钻），
在封堵点作业。切割产生的热量和噪音…如何掩盖？”
他脑中闪过案发当晚的雷暴雨。
“雷声！暴雨敲击屋顶！”
这几乎是完美的掩护！
“切割完成后…”
林一继续推演，
“如何通过三米长的黑暗管道？携带光源（小型手电？）如何避免光线外泄？
如何克服管道内可能的积尘、铁锈甚至小动物巢穴？如何精准定位金库穹顶格栅位置？”
他想起格栅边缘的刮痕和深褐色纤维。
“使用带钩工具撬动格栅？纤维是攀爬绳或防护服残留？”
“进入金库后…”
林一的目光锐利如刀，
“如何在守卫巡逻间隙行动？如何避开可能的红外线警报（1930年代已有雏形）？
如何精准找到目标债券（需内部信息）？如何携带体积不小的债券离开？原路返回？”
他脑中浮现金库门内侧门槛处的泥点和水渍。
“离开时携带赃物，必然更易留下痕迹！门槛泥点…是离开时滴落的？”
无数疑问在脑中交织，形成一张无形的网。
林一收起图纸，对陈秘书道：
“带我去后勤杂物仓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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