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则像一把插入缝隙的利刃，他并不参与大范围的清理，
那双沉静却锐利如鹰的眼眸，早已锁定了轨道连接区域最关键的节点——
靠近铁轨终端、紧挨着货栈后墙卸货口右侧基座附近，
那里突兀地竖着一个早已废弃、扭曲变形的老式信号灯铁柜。
这铁柜大约半人高，铸铁打造，表面锈蚀严重爬满苔痕，
整体向左侧倾斜，嵌入在铁轨路基与货栈后墙形成的直角角落里，
一部分甚至被轨道边缘的腐朽枕木压在下面，像是被强行塞进去的破烂。
信号灯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破碎的圆孔支架，如同骷髅的眼窝，黑洞洞地对着天空。
韩笑招手示意一名身材瘦长灵活、代号“泥鳅”的警员，两人合力动手。
“泥鳅”用长撬棍插入铁柜底部嵌入枕木的缝隙，猛地发力，
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朽木碎裂声中，沉重的铁柜被强行撬离了原位，
歪斜地斜靠在墙根，撬起的瞬间，大量黑乎乎的烂泥、苔藓和朽木碎屑簌簌落下。
铁柜暴露的背面和底部空隙，立刻暴露出来。
韩笑敏锐地注意到，在铁柜原本紧贴墙根的最深处、
下方一块半埋在泥里的枕木凹陷处，露着一角深褐色、纹理粗糙的油布，
那颜色与周围腐臭的黑泥几乎融为一体，若非挪开铁柜，根本无法察觉！
他立刻蹲下，不顾污泥沾污了裤脚，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
小心地拨开油布边缘粘连的烂泥和苔藓碎屑。
下方赫然压着一个包裹！一个用油布和麻线缠了又缠的扁平小布袋！
“相机！物证袋！”
韩笑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镁光灯“噗”地一闪，将角落里的隐秘定格。
林一已无声地走近，冷峻的目光注视着韩笑的动作。
他用小剪刀极其小心地剪断缠裹的麻线，又一点点剥开那坚韧、沾满泥垢的油布，
露出了里面一个同样布质粗糙、被汗水浸染得发黑变硬的亚麻色小布袋。
“噗！”
当韩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解开布袋抽绳封口的一刹那——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血腥铁锈、汗水和淤泥陈腐气息的味道猛地冲出！布袋内部的景象令人心头一紧！
最上面是一块叠得方方正正、比手掌略大的灰白色粗布片，
它被小心翼翼折了好几层，但边缘和中心位置渗透出大块深褐至暗黑色的斑块，那是干涸凝固的血迹！
韩笑用镊子极其小心地展开布片一角——
布片内侧一片深褐污浊，几乎完全被干涸的血液浸透，触目惊心！
那暗红的色泽，瞬间让人联想到赵阿四咽喉处那个致命的微小穿刺伤，
“血型快速提取比对！立刻！”
林一的指令短促冰冷，如同手术刀落定。
警员接过血布片，火速送往现场外围临时搭设的物证处理点。
血布片移开，显露出布袋里剩下的东西：
几张皱巴巴、边缘发毛的小额法币和铜板（凑起来大概够一顿好点的饭钱）。
而压在钱币最下面的，是一张被反复折叠、边缘甚至被揉搓起毛的……牛皮纸片！
韩笑深吸一口气，用镊子尖小心翼翼地夹出这张折叠起来的纸片。
触感厚实粗糙，带有一种长期贴身存放、被汗水反复浸泡、然后又阴干的僵硬感。
他将其放在一块临时清理出的干净木板表面，屏住呼吸，轻轻展开。
纸片不大，展开后约有两个巴掌大小。
纸面浸透了油渍、暗黄色的汗液和泥污，部分区域甚至被汗水浸透融合，
造成墨迹晕染和纸张撕裂穿孔（显然赵阿四是在极度紧张和恐慌中偷偷绘制并藏匿）。
但画面的核心内容，倔强地穿透污秽，清晰呈现出来！
这是一张画技拙劣、线条歪扭却带着求生本能的恐惧力量的手绘地形示意图！
中央位置，几个颤抖歪斜的箭头指向核心标识——
“三汊口·信通码头”（正是韩笑昨天秘密搜寻并发现赤铁矿粉痕迹的那个废弃码头！）！
围绕这个核心点，几条扭曲的线条代表通往此地的废弃铁轨路线
（一条粗线显然指向“福生记”货栈）以及不同方向延伸出的水道，
其中一个方向的箭头被反复加深，似乎代表主航道。
更令人惊异的是，在这张图上，还清晰地标注了远离主干道的苏州河上游两条细小的支流——
标注“西草龙浜”、“长脚浜口”，这两条无名小河的汇入口在图上特意画了小圈。
更关键的是，在那象征主干道的粗线弯转处，
标记了一个孤悬于主河道中的河心小岛（标注“野鸭洲”）！
图上，有两条细线从不同方向指向该洲！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些节点之间，画着几个粗重的点，
点旁边用颤抖但极力控制、试图保持隐秘的笔迹，
写着一串意义不明的字母与数字组合标记：
“K1”、“d3”、“t2”！这几个简短的标记透露出一种令人不安的规律性和组织性，像是某种简易行动代号！
韩笑和林一的目光瞬间交汇，这是路引！
是赵阿四在恐惧中为自己留下、也或许是为关键时刻作为保命或要挟筹码准备的——
“水上漂”走私网络的局部路线与接头\/转运标记图，
其精细程度远超他一个小工头应知的范畴，
这证明他不仅是边缘参与者，更可能触碰到了核心路线的信息。
“这是催命符！”
韩笑盯着那张沾染着无数指纹和恐惧印记的路线图，低语道。
物证的发现如同注入了强心针。
搜查进一步深化，目标更加明确——寻找赵阿四在此处活动的直接物理证据。
半个多小时后，在林一重点指出的轨道区域（靠近后院中部，一段轨道被挖掘出来，
上面覆盖的垃圾稍浅，轨道上方悬空处相对干燥），
警员在奋力清理一堆缠绕着枯枝和烂麻袋片的混合垃圾时，
一只被遗弃在轨道旁碎石堆里的破旧肮脏帆布手套，被铁钩带了出来。
“杜探长！林顾问！有发现！”
警员拎着手套边缘喊道。
韩笑和林一立刻走近。
那手套是码头工常见的款式，深蓝色厚帆布，
早已被汗水、污垢和油渍浸染成近乎纯黑，多处磨损破裂，露出里面的粗线纹理。
手套指尖位置几乎磨穿，一只袖口边缘还有被铁丝挂出的破洞。
林一接过手套，并未急于翻看内部。他示意韩笑取出微量物证提取工具。
林一用小刮片小心地从手套厚实指腹和掌心部位刮取黑垢和油渍混合物，
放入观察载玻片，置于便携式高倍显微观测仪下。
未完待续！
喜欢林一探案集：第一季请大家收藏：(m.yishudushu.com)林一探案集：第一季亦舒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