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壁炉上的铁锅里炖着今早刚处理好的地鼠肉，浓郁的肉香随着翻滚的热气弥漫了整个狭小却温馨的阁楼。
伊芙切了两片薄姜，丢进锅中，看着姜片在汤里上下翻滚。她深吸一口气，满足地眯起眼，随后又立刻回到桌旁，继续埋头于那本厚厚的书籍。
她照着书页上的字句，低声诵读：“潮生愈喉汤，可用于缓解喉痛、润喉，适用于感冒咽痛、用嗓过度。需潮生草，蜂蜜，再加清水煮至粘稠……”
桌子的另一角，摆着她用最后一点面粉揉好的面团，圆润光滑，静静地放在木碟子上，这是她今天的主食。
随着锅中的肉汤的香气越发浓郁，伊芙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看着炖得差不多了，她起身，手法利落地将面团削成薄片下入锅中。面片在肉汤中翻滚，逐渐变得半透明，散发出麦香与肉香混合着的诱人香气。她又将最后两颗土豆和两块红薯埋进壁炉的余烬里，借着炭火的余温慢慢煨熟。
“今天也是荤素搭配，好好吃饭的一天。”她对自己轻声说，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满足的弧度。
这段时间，因为伙食改善，她身上已经开始长起了肉，力气也大了一些，做起力气活来不再那么容易气喘吁吁，估计脸上的气色也红润了点。
这顿迟来的早午餐吃得很满足，她将剩余的肉汤和面片温在炉边，小心地收拾好昨晚就做好的那一批蜡烛和香皂。
三十根掺了精油的蜡烛，一百零六块香皂——五十三块薰衣草香，五十三块玫瑰香。因为蜂蜡不够，蜡烛就只能做这么多，但成色都还看着很不错，闻着有淡淡的花香，她很满意。
她记得怀特的杂货店里，最普通的香皂也要八个铜币一块。这还是怀特这种小店铺的价格，如果是更大一点的城市或者高档的店铺，她估摸着还能找到更精美，价格更好的香皂和蜡烛。
当然，这类蜡烛和香皂大概也只有那些讲究的小姐和富裕家庭会购买。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普通的蜡烛和肥皂就够用了，而且这种类型的消耗品也是普通人家节约的物资。
她把它们仔细地装进挎篮，盖上一块干净的粗布，推门而出，走向怀特的杂货店。
“哟！瞧瞧这是谁？我们勤快的小蜜蜂伊芙小姐！”杂货店的门铃叮当作响，怀特先生应声抬头，立刻放下手中的锡罐，双手撑在柜台上，身体夸张地前倾，脸上堆满了熟稔的笑容，“这才隔了几天？又带着新货上门了？我还以为你得歇上半个月呢！”
伊芙将沉甸甸的挎篮放在柜台上，迎上对方精明闪烁的目光。“怀特先生，这次你要发财了，看看，这可是特地用精油制作的蜡烛和香皂。”她掀开粗布，露出里面的货物，“蜡烛三十支，香皂两种香味，玫瑰和薰衣草，各五十三块。先说好，这些可是我费了不少心思，用花泡了一周才得出的精油做的，香味淡雅持久。您要是不给个公道价，”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坚定，“我就去街角的旅馆和酒馆碰碰运气了，我打听过，这两样东西在那儿可不愁卖。”
“瞧您这话说的！”怀特立刻叫了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我能坑您吗？放心，怀特老店，童叟无欺，绝对是公道价！”他边说边拿起一根蜡烛，放到鼻子下使劲嗅了嗅，又对着光仔细检查蜡体的光滑度。接着他又拿起一块香皂，用力刮了一下表面，深深一闻。
“嗯…”他拖长了调子，眉头皱起，形成一个夸张的川字，“伊芙小姐，这香味…是不是淡了点？你看啊，”他把香皂递向伊芙，仿佛要她自己确认，“这玫瑰味，闻着太含蓄了，像是被兑了水。还有这薰衣草，也不够浓郁。客人要的就是呛人的香味，你这味道这么淡，他们可不会买账。”
伊芙早已料到这一出，眼睛都没眨一下。“泡的时间是不算太长，但绝对没有兑水，都是实实在在用干花浸泡的。香味是淡雅了点，不够浓烈，但留香时间不短。”
“淡雅？嘿，我的好小姐，客人可不懂什么淡雅浓烈，他们只知道闻着够不够冲鼻子。”怀特摇着头，把香皂扔回篮子里，一副万分为难的样子，“这东西，我收过来，风险大得很呐。卖不出去，可就全砸手里了。现在世道不好，大家花钱都谨慎着呢。”
“但您刚才看到我进门时的表情，可不像担心砸手里的样子，”伊芙淡淡地戳穿，“倒像是看到了会走的钱袋子。看来上次那批蜡烛和香皂，让您赚了不少吧？”
“那是量大又实惠！走个薄利多销！”怀特立刻接口，面不改色，“您这次这成本肯定不低吧？卖贵了没人要，卖便宜了，你我都没赚头，对吧，你看这价格……”他搓了搓手指，做出一个数钱的动作，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伊芙，等她开价。
伊芙知道直接开价会陷入被动，便说：“您是老行家了，价钱您来定。但我得说清楚，蜂蜡和精油的价格最近都涨了，我的成本确实高了，不能给低了。”
怀特眼珠转了转，露出一副“我吃了大亏”的表情：“这样吧，看你是老主顾，我也不能让你白忙活。蜡烛，五个铜板一根。香皂嘛……”他拿起一块又嗅了嗅，“香味实在淡，我只能给你九个铜板一块。不能再多了。您看，您这连个包装都没有，我还得另外花钱买油纸和盒子装，这也是本钱，您说对吧？”
伊芙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一下。比上次每样才多了一个铜板，这个老吝啬鬼。
“这太少了，这么低我就亏本了，你要是不给个实在的价格，我可真得找别的销路了。”
“别啊，伊芙小姐，您这个真的太淡了，说句实在话，你这味道要是再浓点我都没那么为难，这样吧，您看再多添一个铜币怎么样，不行的话我也没办法了。”
看来最多也就那么多了，伊芙点了点头。
怀特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手脚利落地清点货物，付钱。1240枚铜币，沉甸甸地落入伊芙的手中。
从怀特的杂货店出来，伊芙掂了掂新挣来的钱，听着里面铜板相撞的清脆声响，嘴角终于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小心地将钱袋收进衣服内袋，拍了拍确保安全，这才挎着空了许多的篮子，转向摩尔码头的方向。
她盘算着：先去码头看看有没有便宜的杂鱼，买些回去做成鱼丸，又是一笔收入。只是……想到又要去麻烦苏菲借用厨房，她不禁轻轻蹙眉。看来，尽快拥有一个自己的厨房，已是迫在眉睫。
咸腥的海风比以往更猛烈地扑面而来，混杂着鱼腥、汗水和各种货物沉积的气味。
今天的摩尔码头似乎格外繁忙，多了好几艘从未见过的大货船，工人们吆喝着，扛着沉重的货箱在船舶与仓库间穿梭如织。叫卖的摊贩也多了起来，声音此起彼伏，试图吸引每一个过往行人的注意。
伊芙轻车熟路地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向记忆中的那个鱼摊。然而，那个位置却空着。
她心下微微一沉，四下张望，看到一个正在整理渔网的壮实渔夫，便上前礼貌地问道：“打扰一下，请问这个摊位的老板今天没来吗？”
渔夫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忙活：“本？他儿子前天被桅杆砸伤了腿，在家照顾呢。这几日都不会来了。”
“那……您知道哪里还能买到便宜的杂鱼吗？”伊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渔夫嗤笑一声：“这季节，还想要便宜的杂鱼？姑娘，现在都是最后几趟出海了，有什么卖什么，能捕到鱼就不错了！哪还有挑剩的杂鱼任你选？”他指了指远处的几个鱼摊，“去那儿问问吧，不过别指望价格能多便宜。”
伊芙道谢后走过去，果然，鱼贩的报价让她咋舌。“八个铜板一磅？”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鱼贩却只是懒洋洋地点点头，注意力早已转向下一个看起来更有购买力的顾客。
伊芙咬住下唇，犹豫了片刻。这个价格比之前高了不少，她接受不了，做鱼丸也不容易，而且又要去麻烦苏菲……她叹了口气，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来了，不如逛逛，顺便打听一下船价。她早就想过，或许有一天，可以乘船离开这个小镇，去更大的地方看看。
她沿着码头慢慢走着，观察着停泊的各类船只，最终，选择了一个正在修补渔网、看起来面善的老船工。
“打扰了，老先生。”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想打听一下，如果要乘船去外面的大港口，大概需要多少船费？”
老船工抬起头，眯着眼打量了她一番：“那得看您要去哪，乘什么船。货船便宜，但慢，环境也差；客船快，舒服，但贵。最便宜的货船统铺，起码也得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个银币？”伊芙试探着问。
“单程。”老船工确认道。
五个银币！伊芙暗暗咂舌。这还只是最廉价的选择。她谢过老船工，心情复杂地继续沿着码头漫步。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个堆放废弃木箱和破旧渔网的偏僻角落，这里的鱼腥味和腐烂物的气味更加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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