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人巷的日子重归死寂，仿佛那夜的惊魂与之后的巡查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波澜。但鹿笙深知，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那位炼气中期执事冰冷的审视目光，如同悬顶之剑，时刻提醒着她危机的迫近。
提升实力，刻不容缓。矿洞深处的秘密通道已被彻底封锁，那条看似诱人的“捷径”已然断绝。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些散落在废人巷各个角落、被所有人视为无物的“垃圾”。
那日石磨中发现的奇异灰色薄片，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那些历经岁月、灵性尽失的古老凡物碎片中，或许也残留着微不足道却更为安全易得的“古气”。
此后的劳作中，鹿笙开始有意识地留意那些被丢弃的、最为破旧古老的器物残骸：断裂的石碑底座、锈蚀得看不出原貌的铁器残片、甚至是一些看似普通的、却质地异常坚硬的碎瓦砾。
她的动作依旧麻木迟缓，仿佛只是漫无目的地磨蹭时间。但她的神识，却如同最精细的筛子，悄然拂过每一件经手的“垃圾”，感知着其上可能存在的、极其微弱的岁月气息或材质本身的特殊性。
过程缓慢而枯燥，收获寥寥。大多数物品都彻底腐朽，毫无价值。但她极有耐心，深知这等“淘金”之事，本就如大海捞针。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日后，她在清理一处堆积了不知多少年的破旧陶器堆时，指尖再次触碰到了一丝异样。
那是一块仅有半个巴掌大小的陶片，颜色灰暗，质地粗糙，与周围那些破烂并无二致。但其断裂处，却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内敛温润的光泽，触手也比寻常陶片更为细腻坚硬。更重要的是，当她神识仔细探查时，能察觉到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沉静如大地般的古老气韵。
与那石磨中的薄片感觉相似，却更为微弱。
她不动声色地将这块陶片卷入袖中。
夜里，回到石屋。她取出那石磨薄片与新的陶片，放在一起对比。两者材质似乎同源，皆非普通凡物，但蕴含的“古气”都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远不如后山废圃的土壤。
直接汲取，意义不大。
但她并未失望。她尝试着将两片东西轻轻靠近。
就在两者接触的刹那，异变再生！
两片死物竟微微震颤了一下，表面那微弱的内敛光泽同时亮起一瞬，彼此呼应！虽然瞬间便恢复原状，但鹿笙清晰地感觉到，两者之间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的吸引力，仿佛本是一体！
它们能互相感应，互相吸引？！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鹿笙的脑海——聚合！
如果……如果能找到更多类似的碎片，让它们彼此聚合，是否就能汇聚起足够可观的“古气”？甚至……还原出某种完整器物的部分威能？
这条路，似乎比直接寻找成品古物更为可行！这些碎片散布于废人巷各个不起眼的角落，无人关注，获取风险极低！
虽然耗时漫长，但胜在安全、隐蔽！
希望之光，再次于绝境中微弱亮起。
鹿笙小心翼翼地将两片碎片用软布包好，藏于墙缝深处。从此，她多了一项无人知晓的任务——于无尽的垃圾废料中，寻觅那微小的、蕴含着古老气息的碎片。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收藏”缓慢地增加着。一块边缘带有奇特烧灼痕迹的砖块碎片、一截质地如玉却毫无灵性的断簪、甚至是一片颜色暗沉、敲击之声异常清越的碎瓦……
每一片都微不足道，但当她将新找到的碎片靠近那逐渐增多的“收藏”时，都能引发轻微的共鸣和吸引。那汇聚起来的古老气韵，虽然依旧稀薄，却已不再是可以忽略的程度。
她尝试着引导古器，缓缓汲取这聚合后的微弱古气。
有效！古器传递出愉悦的波动，转化出的能量精纯而温和，虽然量少，但对根基的滋养效果，竟比汲取末法死气更好一丝！
一条全新的、安全稳定的滋养途径，正在她坚持不懈的寻觅下，悄然铺就。
然而，就在她渐渐沉浸于这种“淘金”的收获感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打破了废人巷脆弱的平静。
这一日，天色阴沉。钱老头将包括鹿笙在内的几名杂役召集起来，宣布了一个消息：宗门近期有大人物将至，各堂各坊均需整顿风貌。废人巷虽被遗忘，亦需进行一番“大扫除”，尤其是东面那片堆积了大量古老废弃物的区域，需尽快清理出一片“整洁”之地，以备“巡查”。
鹿笙的心中猛地一沉！
东面那片区域！正是她近日来重点“淘金”的宝地！那里堆积着历年积累下来的、最破旧最不被看好的废弃物，其中很可能还藏着大量未被发现的古老碎片！
一旦进行“大扫除”，那些东西必然会被视为垃圾清运出去，甚至可能被彻底销毁！
她数月来的心血，即将毁于一旦！
更让她警惕的是，“大人物”、“巡查”这些字眼。结合之前炼气中期执事的突然到来，她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这所谓的“大扫除”，恐怕不仅仅是做表面文章那么简单。
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她尚未完全了解的那个地下秘密？
风险骤增！
必须在那之前，尽可能多地抢救出那些碎片！
从这一天起，鹿笙如同疯魔了一般，利用一切可能的时间，疯狂地扑向东面那片废弃物堆积区。她冒着被责骂的风险，主动承揽了最脏最累的清理任务，双手在尖锐的废料中翻找得伤痕累累，灰头土脸，整个人如同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一般。
钱老头看着她那副“积极表现”的模样，只当她是想借机讨好，争取一线离开废人巷的渺茫机会，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倒也并未过多阻拦。
鹿笙顾不得许多，神识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仔细扫描着每一件被搬动、被清理的废弃物。一旦发现带有古老气息的碎片，便立刻想方设法悄悄藏起。
收获远超以往，几乎每日都有新的碎片入手。她的“收藏”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那块包裹碎片的软布已然鼓胀起来。
但她的心，却愈发沉重。堆积如山的废弃物正在快速减少，巡查之日越来越近。
这一日，她在清理一个沉重的、破损严重的古老石臼时，在其底部与地面粘连的厚重污垢下，发现了一片异常之物。
那是一片深青色、薄如蝉翼、触手冰凉光滑的碎片，材质非玉非石，上面用极其古老繁复的技法，阴刻着半片残损的树叶脉络，那脉络中，竟隐隐流动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精纯无比的生机与古意！
这片碎片的品质，远超她之前收集的所有！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这碎片的瞬间，怀中那鼓胀的软布包裹里，所有的碎片都同时发出了轻微的震颤！强烈的共鸣感甚至透过布料传递出来！
这片碎片，是核心！或者说，是能极大增强聚合效果的关键之物！
鹿笙强压下激动，正要将这枚至关重要的碎片收起。
突然！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在找什么？”
鹿笙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她缓缓转过头，看到钱老头不知何时，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正锐利地盯着她刚刚抠挖石臼底部的动作，以及她那只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回、沾满污泥的手。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骤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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