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孩子吃得不那么急了，嘴巴里还塞得鼓鼓囊囊。
男人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带着几分试探的笑意，主动和林嘉搭起话来。
“姑娘，你这说话的味儿，不像是咱们这儿的人啊？口音软软的，听着挺特别。老家在哪儿呢？”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语气里多了一丝探究。
“咋就你一个人，坐在这招待所门口？也没个亲戚朋友来接你？”
听他问得越来越细，林嘉心头警铃骤然响起。
她语气平稳，不急不缓地答道：“我是教师，家里前些日子出了点事，父母走得早，亲戚也都散了。小时候定过一门亲，现在过来找未婚夫，算是有个依靠。”
“哦？找亲戚投靠啊？”
男人眼珠一转，脸上瞬间堆起热情的笑容。
“不容易不容易，千里迢迢的，不容易啊！你那未婚夫在这地方是干啥的？在厂里上班？还是干部？能照应你吧？”
他眼神却悄无声息地在林嘉身上来回扫视。
“看你这皮肤白白嫩嫩的，一看就不是吃苦长大的孩子，”他继续笑着道，“你那对象肯定有出息吧？要不然，怎么能配上你这样的姑娘？”
林嘉一察觉到那目光中的窥探，静静地垂下眼帘。
这话听着像是拉家常。
可哪有刚见面的人不打听她本人，反倒一个劲儿往她未婚夫身上绕的？
尤其还反复追问人家在哪儿做事，是干啥工作的……
这哪里是随口一问，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她慢慢嚼着饭，故意咽得有点费劲，假装被饭粒呛了一下，借此拖延时间。
实则借此掩饰眼神里的警觉，不让对方看出她正在暗中观察。
现在这年头，间谍这些事可不少见。
尤其是他们这种地处边境的小县城，常年处于戒备状态。
前几个月才抓到一伙冒充逃难者的间谍分子，伪装成难民混进来，专门刺探队伍动向。
眼前这男人、孩子，真是落难的可怜人？
还是另有所图？
男人穿着虽破旧。
但手指干净，指甲修剪整齐。
那孩子也太安静了，年纪小小，眼神沉稳，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竟带着几分审视。
爱国心和警惕性一下子涌上来。
她原本还对他们心生怜悯。
毕竟风雪夜里带着孩子流浪，确实够惨。
可现在，这份同情被理智狠狠压了下去。
她可是正儿八经的青年，骨子里就有这份防备。
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她参加过多次政治学习，也读过不少关于间谍手段的材料。
万一真碰上间谍……
她不敢往下想。
若是被他们套出什么有用信息。
更别说她未婚夫的身份确实敏感。
她必须保持冷静，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咋啦妹子？有啥难言之隐？”
男人又问。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倾了倾身子。
林嘉脸上挤出一丝羞涩，带点懵懂，继续装成不懂世事的乡下姑娘：“没……没不能说的。”
她眨了眨眼睛，睫毛微微颤动，一副纯朴羞怯的模样。
“我未婚夫在队伍里，具体干啥我也不太清楚。”
“这亲事是长辈定的，家里让我来的。”
“本事嘛……应该就普通的那种吧？”
她说完，还微微歪头。
这是个试探。
真正的普通百姓听到对象是队里的，可能会好奇队伍生活，问问军装好不好看、有没有立功之类。
而间谍则不同，他们一定会追问番号、驻地、任务性质等敏感信息。
要是对方真有问题，肯定会追着队伍的事不放。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一旦对方开始深入打听。
她就装傻充愣，要么岔开话题，要么说“我一个女娃子哪懂这些”。
只要撑到沈庭樾来，一切就都有转机。
要是只是图点便宜，一听她对象是当兵的，也该知难而退了。
家属在当地地位特殊，一般人不敢轻易招惹。
更何况边境地区关系紧密。
谁要是敢欺负队员未婚妻，立马会被街坊唾弃，甚至被民兵举报。
“嘿！当兵啊！”
男人笑得有点古怪。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把旁边的孩子都惊得抖了一下。
他脸上的笑容咧得很大，可眼神却冷了几分。
“好啊！当兵的在这儿可吃香了，人人敬着！”
他说着，连连点头，语气夸张得近乎谄媚。
可那双眼睛，却在林嘉脸上来回扫视。
“那你对象是当官的，还是普通兵？叫啥？在哪个队里？别看我现在这样，以前我也穿军装的，说不定还认识他呢！”
林嘉听着这一连串问题，心中原本六七分的疑心，一下飙到了九分以上。
她的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家里长辈只给了我一个地址，说到了那儿自然会有人来。”
她故意把话说得模糊不清，留下诸多漏洞。
“你没跟你家里人多问问情况？”
那人追问了一句。
他的眉头微皱，语气比刚才多了几分审视，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打量。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林嘉抿嘴笑了笑，显得有点害羞，脸颊微红，手指不自觉地绕了绕发梢。
“我也没多问，反正来了就见到了，您说是不是？”
她语气娇憨，带着点少女的羞涩，顺势转移了话题。
“对了叔，您是本地人吗？您认识队里的那些人不？”
她装作好奇，眼神亮晶晶的。
男人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不自然，眼角微微抽动。
他低声应道：“认识几个熟脸。”
他顿了顿，又问：“你们既然是小时候定下的亲事，家里人就没跟你多讲讲未婚夫的事儿？”
“嗯……”
林嘉装作想了想，眉头微微蹙起。
“好像真没怎么说，我也是才听说这事儿的。”
男人听她这么说，眼神微微一动。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突兀而生硬。
接着，他一把拽起旁边还在吮手指的小孩，力气大得让孩子差点哭出声。
他强笑着，语气急促地说道：“哎哟，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聊天，家里一堆活儿没干呢！谢谢你姑娘，我得赶紧回去了。”
话音一落，他头也不回，拉着孩子的手腕就朝巷子外快步走去。
林嘉心头一紧，心跳都快了一拍。
不能让他走！
这人绝对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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