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宾眼里，阿克纳一直像父亲一样伟岸又慈爱，可如今这副完美的形象在她心中轰然倒塌。
阿克纳的笑容终于凝固在脸上，然后一点点消失不见。
“呵……你看清了什么？是因为她吗？”阿克纳望向陆羽，眼神冰冷，“因为一个外人对你说了些什么，你就自以为看清了真相。真令我失望……你竟然选择了外人，抛弃了一直以来对你照顾有加的长官。如果我没猜错，通讯中断就是你们搞的鬼吧？”
这下陆羽不得不开口了。
她冷笑一声：“是又如何？该失望的是卡宾。我们的确没有掌握你命令伊恩杀人的证据，但也不需要证据，你对战争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瓦帕拉镇的事，恐怕也是在你授意下发生的吧？”
“你知道瓦帕拉镇？”阿克纳眯起眼睛，“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计划到此为止了。虽然伊恩的死对你来说是一大打击，但你自认为进攻破晓的计划完美无缺，可惜现在去往破晓的尤恩队员已经脱离你的视线。破晓早就做好了准备，虽然无法完全避免牺牲，但一定能将伤亡控制到最小。
“你赢不了的。”
阿克纳鹰隼一样的眼神紧紧盯着陆羽，似乎要将她看穿。他一字一字地说道：
“你是破晓的人。”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阿克纳的气势的确有些令人恐惧，但现在可不是退缩的时候。
“卡宾是自愿加入我的计划的，为的就是现在站在你面前，亲自向你寻求一个答案。可惜，你让她很失望。”
卡宾应声向前一步：“阿克纳……长官，为什么？”
她的眼神充满悲伤，以至于阿克纳不忍直视。
一时间，在场的每个人都沉默得如同雕塑。
半晌，阿克纳失落地摇头叹息。
“卡宾……你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你也是，阿蒂亚。你们什么都不懂。”
阿克纳突然表现出慈爱，让陆羽不由疑惑。
他转身望向窗外，望向很远的天际。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在这个吃人的时代里维持一个基地的运转多么艰难。你们没有见过，所以不知道那种感觉——那么多双眼睛期待地看着我，那么多人渴望在我这里得到活下去的机会……为了活下去，他们可以像丧尸一样啃食人肉，也可以把自己的肉削下来放进嘴里缓解饥饿。我要背负的是整个基地的人命啊！
“可是那么多的人，不得不分食少得可怜的面包，而我不得不，也只有我有这个能力为他们分配面包。分到的人能活下去，分不到的人便死。可我不能把面包掰碎了分给每一个人，那样每个人都得死！
“你们明白吗？如果不去掠夺，不去牺牲基地里少数人去成全大多数人，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死，死在我的领导下！”
阿克纳越说越激动，眼里流露出的情感绝非作假，陆羽却握紧了拳头。
“是吗？所以你就自己背负起了一切罪恶，宁可做个被人唾骂的恶人，还觉得自己是个悲情的英雄？我明白了，电车难题摆在你面前，你会毫不犹豫拉下拉杆。但是你想过那些反叛小队的人为什么要反对你的统治吗？你的独裁，你的律法执行都有巨大的漏洞，那些被绑在铁轨上人少的那一边的人因你而死，总会有人看到！你以为自己背负一切就万事大吉了？那些反叛的声音也是民意，总有一天你一手建立的秩序会被彻底推翻！”
“那又如何！”阿克纳也爆发出愤怒，完全失去平时的冷静自持，“任何统治者的统治必然都有漏洞，任何人都不能让所有人满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多数人，是为了这个基地，他们不明白也无所谓，我只是尽力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陆羽点头：“好，正确的事！瓦达的死，那些残疾队员的死，死亡队员亲属的死……这就是你认为正确的事吗？他们又做错了什么？错在让自己的亲人参加巡逻队，还是错在冒着生命危险守护基地？在你的眼里弱小就是原罪，你的基地的繁荣建立在弱者的尸骨之上！醒醒吧，你好好想一想，你当初究竟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成为这个基地的长官，又是为什么给这个基地取名叫尤恩？！”
阿克纳突然如遭雷击，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他的眼神没有看着陆羽，眼中似乎是一片虚无。
陆羽长舒一口气。
“阿克纳……需要我提醒你吗？我本不想提起这件事。当初你的妻女遭受那种对待正是因为她们缺乏力量，她们是弱者，没有你的守护她们只能是待宰的羔羊。这就是末日法则——秩序崩塌，力量至上。你明白这一点，所以你想自己拥有无人能动摇的力量，成为这个基地的规则制定者和绝对统治者，这样你才有能力对一切不公和欺凌说不！你做到了，不是吗？你做得很好，可你逐渐偏离了自己的初衷，成了一个打着集体的旗号对弱小下手的统治者！
“瑞秋和芭贝特如果知道你现在变成你最痛恨的模样，她们会开心吗？”
“你怎么知……”
阿克纳目瞪口呆，但随即又摇摇头。现在追究那些小事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错了，我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阿克纳似乎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你说的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我该做的事还是一样。物资过于匮乏的时代里，必须牺牲一部分人才能保全另一部分，而只有牺牲弱者保全力量，才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我并不会放弃拯救弱者，但我还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多的物资，只有在物资不再匮乏、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才有余力考虑每个人的利益！
“前期的牺牲是不得已，总有一天我会有能力保护所有人！”
“哦？‘总有一天’是什么时候？”陆羽眼中燃烧着火焰，“在你说的那一天之前，你还要攻占多少基地、杀害多少无辜的人？你要等到丧尸全部被消灭之后吗？还是等人类的生产力全部恢复之后？一年、十年还是一百年，给我一个准确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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