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烤鸭店是借口,但该作的戏还得作足了。
卯正时分,江箐珂端着贤妻良母的姿态,站在凤鸾轩的殿门口,目送着李玄尧一手抱一个迷糊糊的糯米团子,衣袍迤地,长袖鼓风地赶着去上朝。
待人走远了,她立刻换了身低调的公子装扮,在谷昭等几名宫中侍卫的护送下,坐着马车,离开了皇宫。
接上喜晴,两人去了城东的烤鸭店,买了几只烤鸭子带去了江箐瑶的家。
谷昭带着其他人领命守在院门外,江箐珂三人则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来到了京城里最有名的南风馆。
几个银锭子往桌上一扔,今日的南风馆,江箐珂包了。
所有的男倌儿全都叫到面前。
他们都未穿白色里衣,衣袍微敞,胸膛若隐若现,形形色色,那叫一个壮观。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秀气的、粗犷的、白净的、多毛的......
想要什么样儿的,南风馆几乎都能找到。
“看看,这些今日都是你江箐瑶的。”
江箐珂的手隔空顺着那些男倌儿扫过,“这跟养了面首有何区别?”
江箐瑶捂着嘴惊呼。
“天啊,这就是长公主的快乐吗?”
江箐珂笑话她没出息,还说“这也是阿兄的快乐吧。”
想江止在京城那段日子,没少往南风馆里跑,十有八九也是来看乐子的。
江箐珂又拿出几把碎银子来,让男倌儿们一一给江箐瑶献上才艺。
有会茶艺的,有会弹琴的,有会舞剑的,有会下棋的,有会跳西域肚皮舞的,有会刺绣陪聊的,还有会吟诗作对的......
“等等!”
江箐瑶听到“吟诗作对”四个字,立马伸手示意打住,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让那男倌儿退了出去。
“人长得油腻也就算了,还吟诗作对?!”
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江箐瑶扬声道:“下一个!”
这还没被封成县主、公主,架子就已经先端上了。
“这位俏公子会什么啊?”
那男倌儿明眸善睐,红唇皓齿,生得清秀又俊美,且皮肤白若凝脂,就说他是个女子都有人信。
他脆生生地答道:“回姐姐,在下会扇子舞,愿为姐姐排忧解闷,献上一段。”
男倌儿说跳就跳,扇尾的薄纱被他舞得如烟似雾,好像一只漂亮的蝴蝶在她们面前飞来飞去,飞得江箐珂、江箐瑶和喜晴三人心都飘了。
那舞姿灵动又妩媚,身姿凹得妖娆又风情,眉眼灵动间更是秋波无限,魅惑多情。
简直是男人中的尤物,女人们的天敌。
江箐珂忍不住小声道:“本宫真该赐癸水给他。”
几人看得正开心时,南风馆的老板突然急匆匆地冲进来。
“三位客官,真是对不住了,官家派人来查馆了。”
江箐珂三人面面相觑,只能扫兴而去。
可迈出那南风馆的大门,便见一辆甚为华贵的金丝楠木马车停在门前。
瞥见谷丰看着喜晴那两眼冒火的神情,江箐珂便知晓这下子完了。
喜晴为了避风头,打着送江箐瑶回府,并顺便取烤鸭的幌子就走了。
剩下的江箐珂怯怯上了那辆马车。
还未等拉开车门,她便感到里面有股冰封十里的寒气往外渗。
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江箐珂很是纳闷儿。
硬着头皮,她拉开了那扇车门。
毫不意外的,一抹高大的黑,气场森严地坐在里面。
拇指上的扳指一圈圈盘着,那双冷厉的异瞳则直直地盯着她,让江箐珂抬不起头来。
一时心虚、愧疚,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门角那处。
马车内静了良久,连空气都像被冻结了似的,压在心头沉甸甸。
“小满学的姿势,就是为了来此处吃烤鸭?”
沉冷的一句话打破宁静,也听得江箐珂头皮发紧。
她紧忙摇头辩解。
“不是的,烤鸭在二妹妹的家里已经吃过了。”
江箐珂手指着车外,声色并茂道:“夜颜,你不知道,江箐瑶她思春思得厉害,趴在我怀里,比小夜哭得还凶。”
“我看她可怜,便想着带她来这里见见世面,沾沾阳气,毕竟她寡了太久,都快阴阳失衡了。”
“真的,我都是为了江箐瑶,不信,你可以去问喜晴。”
李玄尧双肘搭在膝盖上,上身微倾,歪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江箐珂,腾出一只手敲了下车壁。
铃铛声声响,马蹄踏着青石砖,拉着马车开始缓缓前行。
车内又静得可怕。
想想自己也没做什么,就是多看了几眼男倌罢了,江箐珂腰背挺直,又硬气起来。
“这功夫,你不是该在上朝吗?”
李玄尧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还有脸问。
冷唇一勾,他嘲讽道:“朕抱着皇子公主在上朝,朕的皇后却跑到这里吃......烤鸭?真是妙啊!好吃吗?”
“夜颜。”
挪到李玄尧身旁,江箐珂抱着他的手臂,又贴又亲的,声音也拿捏得软软糯糯。
“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因为江箐瑶才来这里的。”
“里面那些烤鸭,我看了就没胃口,何谈好吃一说?”
“一个个娘里娘气的,都不如你。”
“咱不生气了,好不好?”
李玄尧却不吃这一套,反问道:“为何要骗我?”
“不是怕你不准我来这种地方嘛。”
手臂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温烫且修长的指尖顺着衣料边缘探入......
干干爽爽的一个人!
“亲了吗?”李玄尧问。
江箐珂咬了下唇,摇头:“没亲!”
“摸了吗?”
气息开始有些紊乱:“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
目光相对,江箐珂一手勾着李玄尧的肩头,一手轻抚他棱角分明且带着点怒气的下颌线。
唇珠蹭着他的侧脸,她软声呢喃。
“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情蛊吗?”
“再怎么好看的男倌儿,都入不了我的眼。”
“夜颜,小满这辈子只喜欢你呀。”
阴沉的一张脸,李玄尧明显怒气还没消。
“小满欺君罔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缓缓侧过头去,迎上在他面颊上轻蹭的唇。
一边霸道吮咬,一边言道:“此月,每晚罚你把所有姿势都同朕做一遍,看小满还有何力气,再跑到宫外偷吃鸭子。”
江箐珂在他指尖嘤咛求饶。
“夜颜,我错了,咱能换个惩罚吗?”
“我怕小满记吃不记打,总得罚得重些,才不会有下回。”
**
西燕的春天要比大周的京城晚上两三个月。
连绵起伏的群山仍被皑皑积雪覆盖,树杈枝丫光秃秃的,唯有零星几片枯叶挂在上面,目光所及之处仍是萧索凄冷一片。
而在这群山中间有个流匪寨子,白隐就在这寨子里。
当初他身受重伤,与玖儿、谷俊跑散,躺在荒山野地里奄奄一息。
本以为大周是回不成了,妻儿是见不到了,却幸得这流匪寨主途经那处发现了他,并将其带回了山寨里。
如今白隐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无法从此处脱身。
只因寨主的女儿对白隐一见倾心,便想挟恩图报,把他留下来当压寨女婿。
明日便是大婚之日,再不逃就要生米煮成熟饭了。
白隐从不会以硬碰硬,他同寨主虚与委蛇,又靠着那双看木头都深情的眼睛和永远温润儒雅的笑容,把那寨主女儿哄得百依百顺。
这本也是他最擅长的。
乖顺老实的伪装,才能让别人对他卸下防备。
“过了今日,公子就要与我拜堂成婚了,虽然仓促了些,但我和父亲以后是绝不会亏待你的。”
寨主女儿含情脉脉地看着白隐,脸上难掩倾慕欣喜之情。
“因机缘来到这寨中,又因机缘与姑娘相识,并与姑娘结为夫妻,是天意,亦是在下之幸。”
白隐神色温和,眉眼带笑。
好看的手指缓缓抬起,他温柔无比替那寨主姑娘顺了顺耳边垂散的碎发。
“只是......”
白隐眸底突然浮起几许愧意来。
“只是什么?”寨主女儿上前一步,紧声问道:“公子可是不愿意与我成婚?”
白隐笑意温润地摇了摇头,一双桃花眼风流又深情。
“怎么会呢?”
“在下只是觉得亏待了姑娘,没能三书六礼,下聘迎娶,细细想来,心中甚是愧疚。”
寨主女儿明媚一笑。
“没关系,在我们这寨子里不讲究那些。”
“纵使是不讲究,在下也想拿点什么表达一份心意。”
掏出一个早已磨得发旧的荷包,白隐取出一片金叶子来。
他同那寨主女儿道:“在下这里还有点行头,不如,我们去附近的城镇买些金银首饰,也好当做是夫君送你的定情信物,如何?”
“定情信物?”
寨主女儿看着那张人畜无害且又俊美的脸,被定情二字忽悠得心花怒放。
白隐端着那身儒雅之气,微微颔首。
“对,定情信物。”
“娘子是喜欢玉镯,还是金簪、玉佩?”
寨主女儿羞红着脸,低下头道:“只要是夫君送的,我都喜欢。”
白隐仰作宠溺地摸了摸那女子的头,垂眸瞧着寨主女儿的垂下的头,眉棱偷偷一挑,眼底得逞的情绪一闪即过。
“那不如,趁着天色尚早,我们一起去附近的邑城里逛逛,选一样夫人称心的......定情信物?”
最后四字,白隐故意咬得极重。
寨主女儿用力点头,立刻让人安排了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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